皇帝在意宁妃的死么?
不,他更在意的是,宁妃死了,还是被赐死,但这“赐死”她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这个皇帝。
既然不是自己赐死的宁妃,那,是太后?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皇帝自己给否决了。
胡太后对当年的真相可是一清二楚的,且先帝死后,她也支持皇后要保住宁妃这可怜人的性命,更是胡太后亲自为宁妃操办了改姓还宗之事,且胡太后虽然也曾在皇帝刚刚登基只是协理过朝政,但没过多久,确定皇帝可以自己上手之后,她就直接抽身离开,毫不眷恋权位地出宫旅游去了。
而且这次太后回来,虽是打着要帮儿媳打理后宫的名头,但她其实对后宫内务也并不插手,整日里乐呵呵地在慈宁宫里,时不时召见几个年轻时的旧人入宫聊天,并且,胡太后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根本没那么多的精力去搞事情,更没有理由去给关系一直很好的养子寻麻烦。
但为了保险起见,皇帝还是决定让冯祥走一趟慈宁宫。
他拉住了情绪上头差点砍杀大臣的谢珝真:“此事朕定会查明,你莫要如此冲动,等......”他看了一眼被吓得不轻的文尚书,语气中没有丝毫对他的怜悯,“等查清楚了到底是不是此人在背后作祟,再处理他便是。”
谢珝真发癫只是立于心底常存的理智之上的表象常态,她听皇帝这么一说,便也明白自己先前说的那些话果然让皇帝从他“君臣”游戏的茧壳里冒出头来了,并且对文尚书这个实际上没插手过此事的迂腐碎嘴子生出厌恶。
只是......
发现明里暗里依旧有数道目光往自己手中长剑上看,谢珝真暂时打消了放下长剑示弱的打算,她借抬袖子擦泪的动作,重新把底下的众臣打量了一遍。
文尚书自不必提,老东西吓坏了,再灵巧的舌头也挨不住一剑削去的,他终于学会闭嘴,而跪在他旁边的弹劾事件发起人——曹侍郎,更是如临大敌双股战战,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上头那个似妖似鬼,虽生得美貌惊人,但癫狂之气更是引人瞩目惧怕的女子也给自己来上一剑。
毕竟。
她方才那模样,好似皇帝也怎么制不住啊......
也难怪,如此美人,便是疯疯癫癫大动干戈,也还像是个天生的发光体一般,叫人心神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转......育阳侯也低着头,抬手摸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对闻名皇宫内外的“昭贵嫔”有了全新的认识。
在欣喜于不管自己等人对于皇后的谋算是否能成,她都已经死亡且空出了凤座的事实的同时,育阳侯心底又重新生出一股焦虑——他的女儿温宝林,在他眼中自然是这天下间不可多得的好女子。
温柔贤惠,心地善良,亦善操持家务,对于男儿们来说,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妻子人选。
当初育阳侯的庶兄从府外寻来了个与温宝林长相相似的女孩,收做养女,育阳侯可是生了老大的气呢,传那女孩儿来见过几次,敲打几句后发现沈楠榴不过是个没什么见识,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的寻常女子,便才安下心来。
只是他庶兄总爱与他争锋,育阳侯在其他地方拿不到庶兄的错误,又见庶兄如此宝贝养女,便只能叫府中下人“好好儿伺候”那养女,以此出气。
可他没能想到的是,自己在这儿为女儿鸣不平,给她出气,温宝林却是主动投敌,待那养女好得不得了——也不看看那一家子配吗?!
憋着一股子气的育阳侯,在得知庶兄准备送女入宫为妃时,终于是彻底爆发了。
不顾母亲和妻子的阻拦,也无视了女儿抗拒的意愿,为了与庶兄再争一口气,原本已经在相看人家的温宝林,就这么和养妹一起入了宫。
到如今。
这没有血缘关系的两姊妹,一个被废为庶人惨烈死去,一个郁郁寡欢失宠丧志。
而温宝林的父亲,育阳侯,将庶兄养女的死视为自己的胜利,胜利之后的他难得地对在宫中苦熬日子的女儿起了些许他自认为的愧疚。
为了这份所谓的愧疚,他决定,要为女儿筹谋来拿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的身份——皇后。
眼见皇后已死,育阳侯对先前那个计划已经没那么重视,此事,首告的是曹侍郎,附和曹侍郎的是其余小官,自己藏于幕后,不过是在恰当的关节上插了点儿手而已,想要抽身实在是很容易。
而那个赐死宁妃的女官......育阳侯暂时没能把她与自己家埋在宫内的一枚钉子联系起来,历来办事,都是他在上头吩咐,底下人去想主意,至于最后事情是交给谁去办的,育阳侯除了会在最关键的那几个地方把关之外,已经习惯了全数交给底下人去做。
而且作为老资历的勋贵,他在宫中安插的钉子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仅有王月那一个。
现如今育阳侯更在意的,反而是皇帝今日的表现——他实在对这女子过于纵容了,连她提剑上殿,追砍宫妃都舍不得苛责,竟是反过来去安抚这女子。
昭贵嫔盛宠是人所皆知的事实,但今日一见,育阳侯在感慨对方面容美丽很值得男人宠爱的同时,也不免将这二婚妇人对女儿皇后宝座的威胁性再度提高。
在心底开始盘算起接下来如何从弹劾事件中抽身,继续对付谢珝真的育阳侯,不知道他的表情已经全数落入谢珝真眼中。
女子眯起通红的眼眶,哽咽道:“臣妾相信陛下必定能给两位娘娘和臣妾一个公道。”
她浑身的癫狂一下子软了下去,整个人又重新变成娇柔美艳的小女子,因皇后的离去而大受打击,不断颤抖的双肩,紧紧抿住无血色的唇瓣,眼角泪珠滴落时仿佛砸碎的是她自己......
就像一朵濒临破碎的玻璃花。
皇帝也跟着陷入浓重的悲哀之中,只是他不敢轻忽——再没人比他清楚,此刻充斥着满身破碎可怜之感的女子,内里所蕴藏的,依旧是那种令他这个皇帝也忍不住心颤的疯狂。
她剑上还没见血,如何肯轻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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