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燔阳城的城门洞里,走出一队队士兵,前面是马队,数百只马蹄杂乱的践踏着大地,震得地面如同敲鼓,骑兵们威风凛凛地背着马步枪,腰间挂着马刀,策马一溜小跑。马队过后,是步兵,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士兵象一股浑浊的洪水,沿着城外的官道向前流淌。
烟尘飞扬。
老百姓看见这个阵势,都赶紧避得远远的。有些人悄声议论,“又要打仗了。”
这年月平民百姓最怕的就是战争,兵祸一起,黎民涂炭。不知道又有多少家庭在战火中遭殃离乱。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军装的大胖子,在士兵的簇拥下,出了城门楼,他的大肚子象一堆肉团压在马背上。这是朱成功,他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
马蹄杂沓,脚步匆匆,士兵们前进的方向——半壁山。
……
离城十里,丘陵间的一个名叫“三户庄”的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疏疏落落地散在山坡上。其中一个富户的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哨兵。
“站住,”
其中一个哨兵,忽然举起枪来,朝前面喝道。
只见一个身背行囊的三十多岁男人,快速来到近前,他的脚步非常轻快,像猫一样几乎没有声音,但是转眼就到了门前。
这人停下脚步,低声说道:“我是曲无音,请问陶将军可在?”
“哦,曲先生,陶将军在屋内,您跟我来。”
曲无音跟着士兵来到室内,见到了陶文灿。
燔阳镇守使陶文灿,身上穿了件普通蓝布长袍,方口步鞋,打扮得像个乡村士绅似的,正在屋内凝神思索。
“草民曲无音,参见陶将军。”
单腿跪地,拱手当头,曲无音以从前平常百姓见官之礼谒见。其实民国以来,这些礼法早就没有规定,但是曲无音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表现得非常恭敬。
“请起,曲先生,坐。”
“长官在上,哪有小人座位。”
“老弟,你以后不要这样,咱们是好朋友,一定不要拘礼,坐,坐下说话。”
两个人坐在屋中的两把木椅上。陶文灿急急地问道:“曲老弟,有确实消息吗?|
“有,”曲无音面色严肃,把头凑过来,略带神秘的语气说道:“小人按照长官和米先生的安排,暗中侦察,那搜魂客栈果然有玄机,很可能是桃花党徒的秘密窝点,我派牛耕田率人蹲守,半夜里和他们干了一仗,可惜没能抓住匪党……”
“哎呀,你先说关于失落匪手的李先生,到底有下落没有,朱成功已经带兵直奔半壁山了,准备一举捣毁匪徒的老巢,可是,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就算把半壁山踏平,准能把李先生给救回来么?”
“长官,小人正要说到此,那桃花党夜里又来到搜魂客栈,绝非寻常,如果他们已经将李先生押往半壁山,那么就不会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搜魂客栈里。”
“你的意思是……”
“敌人是来观察动静,趟路子的,据小人判断,李先生,并不在半壁山!”
陶文灿听到这里,吃了一惊上,鼓起金鱼眼说道:“曲无音,匪徒在半壁山,这是你的手下,那个于腾海告诉我们的消息啊,怎么又变了?你们不是抓住了一个匪党,从他嘴里审出来的么?”
“长官,此事小人琢磨过了,于腾海逮住了匪党,这不假,可是立刻又被敌人救走了,仔细想来,事情多有蹊跷,那搜魂客栈里,八成是演了一出戏,敌人在给我们使诈。”
“使诈?”
“对,长官,那些江湖匪人,奸诈得很,各种诈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据小人揣摩,他们这回使的是‘马诈’之法,派人扮作苦主,故意现身,甘当俘虏,身受刑罚,然后装作熬刑不过,向咱们透漏消息,实则是诱我上当,然后他们暗中观察,趁机逃脱……”
陶文灿面色阴沉,从凳子上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思考。
曲无音也赶紧站起来,垂手而立,目光随着陶文灿而动。
“你继续讲,”陶文灿挥了挥手。
“是,长官,小人反复琢磨,尤顺风抓的那个俘虏,审讯出来的口供,实在不可信,此事绝没那么简单,桃花党乃是一伙诈盗之徒,奸滑至极,江湖上的十大诈术,蜂、燕、雀、瓷、马,金、评、皮、彩、挂,使得出神入化,搜魂客栈那一出,就是他们演的戏,是一出‘马诈’之术。”
陶文灿重重出了一口气。
“很好,曲无音,你说得对,我一直心里不落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这么一说,我算是对上茬口了,没错,我们上当了,就象你说得一样,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一直在上当。”
“大人明察,”曲无音奉承道:“小人所侦知的信息,只是印证了大人的判断而已。”
“曲无音,那你说,匪徒既然使诈,给我们演了个什么‘马诈’的戏,那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李先生,到底在哪儿?”
曲无音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长官,近日来,曲某远近奔走,暗中侦察,终于有所收获,那桃花党,原来在西海之上,另有巢穴……”
“在海上?”陶文灿吃了一惊。
“对,海上,”曲无音肯定地说:“西海万仙岛以南,有一片荒凉的孤岛,最近几年,桃花党在其中一个小岛上,秘密开发,营建巢穴,那里远离人烟,水道凶险,根本无人涉足,极其隐秘,曲某以为,桃花党劫持了李先生,一定会择机逃往西海,而不是奔向半壁山。”
“嗯……”
陶文灿面色凝重,低头思索。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把手一攥,说道:“你说得对,曲无音,西海,没错,匪徒肯定是要把李先生押往海上,然后乘机从海路送走,运到凌州。凌州……原来如此。”
他将攥起的拳头,狠狠往桌上一砸。
两眼烁烁放光。
提到“凌州”这个词的时候,脸上肌肉扭动,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曲无音凑上来,说道:“没错,长官明断,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凌州!就是凌州,水有源,树有根,此事的源头根由,就在凌州!”
……
陶文灿为何提到“凌州”便心事重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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