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洛捏着手杖,一下下敲打灰朴朴的街道。
听到西区深处出了乱子,安蒂拉果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乖乖跟着去躲一躲,反而提出要亲自深入调查。
她总是不忍心有人受难...不管那人认不认识,甚至有时不分善恶美丑。
曾经凯洛只认为她会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或者生不如死!可他发现他错了,十恶不赦之辈将额头抵在她的手背,奸诈险恶之辈也流下忏悔泪水。
连他不亦同样如此...
直到照在脸上那一刻,凯洛才明白,什么能玷污光呢?
她就是那样,散发出光芒,照进每个人心里。
想起曾经暴揍过的一位示爱者,他说出了令人不得不认同的一句话,“人当然不必怀疑,自己为何会爱上月亮。”
他妈的!本来多好的,可以与心爱女人度过一段悠闲快乐的时光!
结果那个讨厌的家伙居然也跟了过来!
看着跟在安蒂拉旁边挑选礼物的米斯尔·范,凯洛就感觉怒气冲冲。
或许应该安排几个结实的老妇女,光天化日下给他点颜色瞧瞧,才能让这家伙知道究竟谁是老大!
“西区的食品主要是土豆和玉米面。”
安蒂拉在小杂食铺前,笑吟吟拿起一只沾满泥灰的土豆,轻抚露出黄色表皮,“肉的话,通常有鱼、老鼠、狗和猫。”
食谱很杂,何尝不是种无奈。
范伟拿起一根架在余炭上烤制的鼠肉串,用‘毒素祛除’视野看了一眼。
能发现微小的薄绿寄宿在肉中,应该是动物体内积累的毒素和细菌、病毒。
肠胃弱一点的人食用,八成可能有食物中毒的风险,但该吃就是得吃,这就是穷人难得的蛋白质,也是生命为自己找到的出路。
“土豆、玉米面全都要,肉的话...”安蒂拉细细盘算,她要采购能供很多人吃的食物。
“拿原料就好。”
范伟插了一句,“我来做饭,能节省不少。”
“谢谢你,范。”
知道着名魔物料理大师的手艺,安蒂拉盈盈一笑,作出决定,“老板,先付三分之一可不可以,后面的很快补上。”
经营杂食店的大妈笑着摆摆手,“您不用说,整个西区谁不知道您的名声!”
“可惜现在什么东西都在涨价,要不然我还能多送安蒂拉小姐您一点。”
非常郑重的感谢一声,安蒂拉又扫空了几家食品店,这是她为西区深处那些生活处境更糟糕的人们准备的。
还有些不可或缺的布料、衣物和日常清洁用品。
每一次挑选似乎都经过精心考虑,作为富有盛名的‘西区女王’,安蒂拉手上却不怎么宽裕的样子,凯洛几次皱眉却都没说话。
倒是西尔维娅抢着付钱。
“按理说您的收入应该不低。”斯卡瓦比只会献殷勤的队友更聪明,“那些钱都被用掉了吗?”
安蒂拉无奈微笑,“总有人比我更需要它们。”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卷烟,凯洛在指尖搓了搓,手下凑近点着火,让他喷云吐雾。
“来一根?”他问向范伟,同时带着些许嘲弄,“你不是说你很敬重安蒂拉吗?怎么不多给她点金钱上的帮助?”
呼——烟雾有些遮挡眼睛。
“这个蠢女人总不会为自己想,她得到的和付出的永远不成正比,有钱立马就给出去了。”
“我看过几个不识好歹的小鬼,竟然直接把手伸进她的口袋拿钱,她只是在背后喊,让他们好好活下去。”
“妈的,我把那几个小鬼揍的半死丢到她面前,她还抱着他们哭!”
范伟笑了笑,“那你不还是喜欢她吗?”
凯洛抽烟无语,保持黑老大的深沉。
不怎么优雅的耸耸肩,范伟说道:“实际上,虽然相对富有,但我也没什么钱,而且光靠一点钱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公主殿下告诉我,西区每年能产生不下十万金币的经济利益。”
“可看看街边的人,他们口袋里有一铜币吗?”
他抬头望向西区狭小的天空,阳光实在很难照进这里。
“不动动刀大概解决不了问题吧,安蒂拉小姐或许也明白。”
“她?只会温言细语的女人,让她扇人一个巴掌比杀了她都难,连骂人都不会,她能明白?”凯洛不信,但范伟神情里的严肃却让他不能轻视。
“为什么不能呢。”
一声悠长的叹息,去找罗琳并面见公主殿下,真的是巧合吗?
能忍受如此环境,如此煎熬,还是保持温柔与理性的安蒂拉,真的会是个简单的人吗?反正范伟是绝对不信。
反复挑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一大堆东西几乎堵塞路口。
西尔维娅正准备展示一下力量,许多坐在周围,看起来无所事事的少年与儿童就冲了上来。
他们凭自己的力气搬起东西,跟在安蒂拉身后。
其中几个带着害怕,小心翼翼地瞅着凯洛,小鸡样跟西区女王。
这真的是非常独特的画面,肮脏拥挤的街道上,一个美丽女子,笑容灿烂领着一群灰头土脸孩子,步伐整齐的向前走。
斯卡瓦他们愣在原地,凯洛深深吸一口烟,范伟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看,美好的无需多言。”
他跟了上去,深入西区的阴影,准备去亲眼看一看混乱与黑暗的深处。
但越往里,西区却非常反直觉的越发繁华起来。
好像外层的脏乱差只是伪装,用来掩盖什么东西,街道直接被拓宽成了容许厢车并行的宽大马路。
彩色玻璃笼罩住燃气灯,用华丽的手段,甚至是魔法,展现出街边经营场所的极致奢华与艳丽。
没有摊贩,没有平民,只有精心打扮过招揽客人的男女。
散发出反差到令人震惊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赌场,艳情酒店,要不要试试,我请客。”
凯洛在一旁故作大方的对范伟说,“不过要小心你的小脸蛋,要是被那个女贵人看上,她们可是很乐意绑人。”
“当然,好你这口的男人也不少~”
“这都是谁的产业?”范伟没理会身旁黑老大的挖苦,认真打听。
“怎么,你想干点什么?”凯洛嘲笑一声,“放弃吧,米达拉也不是没想过动这里,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除了贤者塔和神殿那帮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迷宫街四大势力,两个在这里扎根。”
“这就像迷宫街身上的一块污渍,一块遮羞布,遮掩它的所有丑恶。”
黑老大说着说着,面色忽然阴沉下来。
街边一间散发金与粉色光芒,华丽似大殿般的建筑中,忽然走出一个身材圆润,服饰奢华的中年男人。
他步履匆匆,在侍卫的保护下,殷切开口。
“哦!安蒂拉!好几天没见,我太想念你了!”
“先进来坐坐吧!晚上陪我喝两杯。”
西区女王转头眨眨眼,露出浅浅的笑容,“韦特爵士,最近身体还好吗?还是少饮酒比较好,也不要总是不回家。”
看样子,这个圆润的中年男人竟然是个贵族。
他搂住安蒂拉的腰,对身后的侍卫摆摆手,很快从赌场里走出一批男女仆人,给孩子们分发小费。
“感谢您的慷慨~”安蒂拉像是收到了惊喜的礼物。
“哦,这没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我的天使,你才最重要!如果不是家里的恶妇,如果不是贵族的名誉,我绝对会娶你为妻!”
“给我一个吻吧,连最顶级的天鹅绒也没比它更温柔~”
“妈的!”凯洛拳头硬了,死死盯着那个臭胖子!
范伟摆头询问:“你情敌?”
“那他妈是抬举他!”凯洛狠狠啐了一口,“一个死变态,低俗到让人作呕的家伙。”
“他以前绑架过安蒂拉,整整一天!我才看到她伤痕累累的回来。”黑老大有些发狠道:“然后那胖子就为她着了迷。”
“如果不是个贵族,我早就弄死他了!真不知道安蒂拉怎么能接受?”
“她要是看过从这个胖子房间里搬出来,被买来玩死烂掉的少女尸体,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得着!”
银心感觉到主人内心的波动,也轻轻一颤。
再看去,韦特爵士衣着光鲜亮丽,背后却是仿佛挥散不去的阴影,范伟第一次如此真实的看到这个世界的黑暗。
比在冒险中遇到的暗算,更加阴冷、丑恶。
弱肉强食的竞争尚且能算自然法则,而明明吸食着弱者的血汗,却居高临下加以蔑视和凌辱。
完全可以用扭曲来形容。
甚至幽灵岛上那完全无法用常识理解的恐怖,相比之下都不是不能接受。
“嘿,兄弟。”凯洛看着范伟,忽然笑了,“你想杀了他。”
“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是老手看不出来,你不也是贵族吗,说真的,我有点欣赏你了。”
敌意的解除有时就是那么容易,发现对方意外的很对自己胃口,之前的仇视便180度转变,甚至更加认同。
“我们还都是人呢。”范伟低笑一声,“那就去见见这位韦特爵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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