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你这种情况,经组织部门研究,结合原工作单位意见,决定……”于谦终于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方舒舒了口气,同时也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很会捉弄人,这两年不到,就来了一次轮回。
他上次就是在连平县白沟乡翻的船,代乡长‘代’字没去掉,就灰溜溜地调走了。
而这次,竟然还是去白沟乡,比上次降了一级,任副乡长。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他想起这句台词,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声。
自己这个胡汉三,不但不威风还很狼狈。
不过,他从心底里觉得,这结果还不错。
降级在他的意料之中,本来以为档案里还会被塞进去一份处分材料。
昨天‘两’时冲动,打了一个副处一个正科。
副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正科是干部克星纪委的。
能有这样的安排,对他真的算是法外开恩。
连诫勉谈话都没有,很妙哉妙哉了。
方舒心情不错,跟于谦握了下手,就告辞出来。
经过大办公室门口时,郑珊珊又站了起来,把方舒送到电梯口才回去。
虽然有三天时间可以办交接,但方舒直接就走进了市府办。
交接的事很少,公物交回,私人物品带走,连二十分钟都不要,就结束了。
这次过来,方舒没有看到季栋梁,可能是知道他要过来交接,回避了。
相看两厌,不如不见。
这也是方舒此时的想法,在这一点上,他个季栋梁倒是心有灵犀。
走出市委大楼,回首望去,同光市最高权力象征的双子星,却又不免唏嘘起来。
刚刚的好心情,被伤感所取代。
这里,曾给他以高光,更给他以灿烂的梦想。
他对这里,是有感情的。
方舒只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如今,高光不再,梦想也破灭了吧?
从今往后,他还会不会再走进这两座大楼,都是未知数了。
一个偏远乡镇的一个小副科,跟这里,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好不容易收拾起心情,回到小区。
走到拉面馆时,卷帘门依然紧锁着,这个时分,往日早就开门做生意了。
方舒再次来到近前,砰砰砰,踹了三脚。
里面没有丝毫动静。
方舒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跑路了,可能早就想到自己会过来算账。
如此,也只能暂时作罢。
回到租房,方舒计划了一下,准备先去看望老领导遗孀,回来后再退掉房子。
然后回老家看看,待七天假期结束,再去白沟报到。
对于他这样倒了靠山的小副科,市委组织部,估计不会派人送他去赴任的。
直接自己去得了。
想到老领导,他的心很痛很痛。
老领导倾心栽培他,可是,他都没能送老领导最后一程。
这是永远难以弥补的遗憾,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王兴良的追悼会,就安排在前天,可那时候,方舒还在小黑屋里,坐在1000瓦小太阳下,接受‘阳光’的洗礼。
刚刚在组织部时,他从郑珊珊那里得知,张姨已经搬走了,不再住在市里安排给老领导的房子里。
其实郑珊珊不说,他也能想到,那是公房,是分配给市领导住的,人不在了,自然得搬出去。
只是迟早的问题。
方舒只能去省城。
不过,他不想下午过去,路上就要四个小时,到那想赶回来来不及。
他也不想住在老领导家,家里只有张姨一个人,不方便。
所以,方舒决定明天一早,赶第一班车过去。
此刻,方舒才觉得,有辆私家车,还是很必要的。
如果自己有车,现在过去,晚上赶回来也没问题。
这样想着的时候,便生出了买车的念头。
叮铃铃,叮铃铃……
正在方舒想东想西时,手机忽然想了起来。
从被关小黑屋之后,方舒就进入了一种与先前截然相反的状态。
先前是经常手机响个不停,后来是基本不响。
现在的方舒,已经适应了手机基本不响的状态。
他甚至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跳。
“老同学,听说你要到基层锻炼了,什么时候走?哦,是这样的,我晚上组了个饭局,算是为你饯行。都有谁?噢,都是在同光市里的同学,没几个人的。县里的,外地的,都没叫。说好了啊,不见不散。具体地点,定下来后发给你。好,就这样,晚上见。”
黄玉兴,方舒大学时代同学,老班长。
虽然只同学了一年,方舒就投笔从戎,去了军营。
但,毕竟是老同学,是老班长。
方舒在小车队时,就知道他当上了市商务局办公室副主任,那时候,他们之间没什么联系。
后来,方舒被王兴良看中,一跃而成为常务副大秘,联系也就紧密起来。
同学加上工作关系,跟单纯的同学关系是不一样的。
人在社会,各有各的圈子。
这种圈子的交叉融合,本质上还是由地位决定的。
一个人从幼儿园到大学,同学不知几何,可一直相联系在某个圈子里的,能有几人?
商务局是市政府的组成部门,常务副市长是局长的顶头上司。
想进步,就得舔,但想舔先得贴近,否则舔心再强,也无从舔起。
想贴近,方舒这里就显得特别重要。
就这样,黄玉兴跟方舒,渐渐热乎起来。
他俩热乎了,局长过来汇报工作也就方便了。
局长方便了,开心了, 黄玉兴不久就‘转正’,去掉了‘副’字。
虽然如此,黄玉兴对方舒,姿态摆得很低,级别并不重要,背后站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对于黄玉兴的态度,方舒开始有点不习惯,后来也就适应了,而且感到很舒适。
人与人的关系,在交往中,彼此的地位是会转变的。
现在这种情况,黄玉兴还能打电话约饭,方舒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的。
大多数人,对他现在可是唯恐避之不及。
这边刚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备注姓名为“汪晓星”。
汪晓星跟方舒也是大学同学,而且同属市府办,不过他在党建工作科。
这个科,主要是负责机关党委日常工作,比较务虚。
汪晓星跟方舒说过,想调到秘书科,哪怕是秘书七科,跟着排名最后的副市长混,也行。
他认为方舒能够帮他实现这个愿望,而且事实上,方舒要是真的想办,也真能做到。
不过方舒对汪晓星观感不好,就以自己只是个秘书,推脱了。
方舒知道汪晓星心里不痛快,但也没在乎。
他没有义务让所有人都痛快,而且就是想,也做不到。
汪晓星已经好久没给方舒打过电话了,约等于失联。
现在怎么忽然想起给自己打电话了?这是要来一通语言输出,以报不帮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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