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假期过去,江向前的脸,基本上已消肿。
只是,那把往下滴血的刀子,老是在他眼前晃啊晃。
景玉真的就这么死了,被肢解后冲进了下水道?
在现场时,处于惊骇之中的他,从没有怀疑过。可回来冷静下来之后,他想了又想,觉得他们未必敢那么胆大妄为。
他给一个下属打电话询问,那个下属的老婆也在二实小当老师。
这个下属也知道景玉是上司的情人,所以很热心地让老婆去了解情况。
结果反馈的情况是,景玉请了长假,是他老公电话代她请的假。
她的课务已经调整,由学校找的一位临时教师顶替。
江向前心里很是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少次想过报警,可是事情因他而起,只要案发,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他给警队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打听最近几天青平县有没有人失踪,或者有没有发生杀人案,朋友笑他脑子进水了,尽想些不着调的。还问他是不是见不得警察闲着。
今天是请假后第一天上班,他决定去悦来那边转悠转悠。
上了那辆皮卡,不像往日那样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今天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
来到步行街靠近人民路第二排,景玉的父母的店就在这一排。
车子一路开过来,商贩们都忙着把外面的支架、临时搭起来的条桌之类的,往房子里搬。
这些东西是不允许摆到户外的,被抓着不但要被没收,还要罚款。
而且,车子上坐着的,可是江队长,一个特别冷血的家伙。
可令他们奇怪的是,车子上只有一个江队长和一个司机,没有人吆喝咒骂,更没有动手没收任何一家的任何东西。
车子在一家商户门前停了下来,有人看到江向前从车上下来,过来敬烟点火。
江队长今天的态度跟往日好得太多,没听到他骂人,连一句都没骂。
“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江向前询问生意怎么样,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托江队长的福,生意还凑合,发财不想,能养家糊口就行。”
江向前点点头,指着边上的门面问道:“都这个时辰了,这家的店铺怎么还没开门?”
江向前这样问时,那个中年老板正在给他点烟。
“老景啊,他们这店盘出去了,不在这里做生意了。”隔壁邻居,这情况他知道。
“哦,什么时候的事?”江向前问。
“就昨天,好像走的很急,为着押金的事,还跟房东吵了一架,最终只拿回了一半押金。”
江向前叹了口气,脸上一片灰败,心中却是疑窦丛生。
景家这么急着走人,肯定是知道景玉出事了,可是要是知道女儿被杀了,怎么会这么搬家走人了事?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肯定是被赵少东哄骗了,欺骗他们说女儿出了什么特殊状况。
“老潘,你忙,好好做生意吧。”江向前对中年男人这么说了一句,把男人险些都感动哭了。
江队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味了?
于此同时,方舒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隔着一个改厕办就是卫生间的办公室。
偏远乡政府办公楼的卫生间,跟市府大院的卫生间,差距还是很大的。
方舒开门时,深深的憋着气,等到进入办公室后,才享受自由的呼吸。
方舒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份红头文件,内容是关于调整乡政府领导同志分工的通知。
多了他一个副乡长出来,分工肯定要进行适当调整,这是常规工作。
方舒泡好了茶,细看文件内容。
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了。
因为他想起了昨日中午吃饭时,劳杰说的那句话。
“领导,你到那边去,跟他在一起才对口。”
劳杰当时说这话时,还朝着赵少东那桌噘了噘嘴。
方舒还以为,这话是讥讽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都靠近厕所呢。
现在看到这分工才知道,劳杰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说的是自己的分工。
只是,那个时候,方舒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分工,现在想起来,劳杰那样说,早就知道方舒的分工了。
政府领导的分工,自己这个副乡长不知道,一个经济办主任,不在干部级别之内的小股级,却那样清楚。
这是他之前所不敢想象的。
在分工没出来之前,这是属于保密范畴的。
还有令方舒有所感触的,是乡镇政府真的不讲究。
要是在市县政府,来了新的领导成员,分工定下来之后,党委序列的开党委会,政府这边的,召开行政会,在会上宣读分工调整的文件。
而白沟乡这里,事前没人跟自己沟通交流,征求一下意见,哪怕是象征性的,也应该走个过场。
这是对新进班子成员的最起码的尊重。
不但没有,文件下发后,也没人通知,只是不知让谁,放了一份在他的办公桌上。
这是真的不讲究啊。
不过,这更多的,应该是看人下菜碟。
这一点,方舒还是看得出来的,从第一天的干部大会上,书记直接给履新的成员上眼药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
那,方舒的分工是什么呢?只有一项,全乡改厕工作,联系办站所:改厕办。
方舒忽然又想起在赵少东办公室,赵少东说以后还请领导多多关照。
他以为这个“领导”是广义的,乡党委乡政府所有领导,都是七站八所的领导。
这是广义上的。
现在看来,赵少东说的,未必是广义上的,可能是狭义上的。
可不,方舒这个副乡长,专门领导他一个人。
记得那天赵少东告诉过他,改厕办就他一个人。
也许,李如意他们,是想通过这样的分工,给方舒难堪。
可方舒一点都不在乎,他早已不是刚转业到地方那会儿的方舒了。
那个时候的方舒,对于军营之外的职场、官场,是百分百的小白。
那时他的心中,除了理想和热血,根本不知道还有相互倾轧和彼此算计。
都是同志啊,在军营里,那可都是战友啊。
他无法理解,很长时间都无法理解。
但经过代乡长的滑铁卢,在市府办经王兴良的耳提名面,他懂了,而且可以说是通透。
就说自己这次发配白沟,李如意和劳作,都是想把他往脚底下踩,这一点他清清楚楚。
既然如此,分工越简单,事情越少越好。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少做事不做事,才不容易被抓住小辫子。
既然看不到翻盘的希望,那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等待每一次变动中出现的机会。
即使是没等到机会,他还有一个绝对的优势。
他跟李如意这些人比起来,跟市里发配他的那些人比起来,要年轻得多!
年轻,就是资本!
不怕犯错,不怕摔跤,哪怕是骨折了,也不缺重新崛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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