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包括江正初在内一时间都懵圈了。
太平盛世,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夜闯刑部侍郎府邸,打伤刑部侍郎,这……怎么听这么都像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事儿现在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腮帮上传来灼热的痛感,江正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颗槽牙正摇摇欲坠。
此时,江正初的愤怒已经压过了疼痛,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还没等看清楚是哪个不要命的居然敢打他,下一秒就觉得眼前一黑,再一次被揍倒在地。
“啊!”
“唔——!”
“……”
谢泽发现自己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江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康元十五年八月,就是阿信被诬陷偷盗,以至于被江家打得遍体鳞伤赶出江府的时间。
就是因为这一次,江信的一只腿被打断了,后来又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以至于江信成了个瘸子,每到阴雨天气,右腿便疼痛难忍。
谢泽一路狂奔,将身后跟着的侍卫都甩出了几里路,好不容易赶到了江家,就是为了护住江信,不让他再受到一点伤害。
好在他赶到的时候,江信还没有被逐出江府,这也让一路上发了疯似的谢泽好不容易冷静了一点。
然而也就只是冷静了一点点,只要一日没看到江信,谢泽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的暴戾和恐慌。
他怕,他怕重生的这个世界没有阿信,他怕他来晚一步,他的阿信就不在了……
没等江家的下人前去大堂里通传,谢泽就急不可耐地踢开了大门,快步地跑到大堂里,然后就看到了江信。
他想要护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阿信,额头上正冒着汩汩的鲜血,像极了那日,江信从城楼跃下,躺在他的怀里,周围是满满一片的红,刺目又绝望。
谢泽一瞬间眼睛猩红一片,他疯了,疯了似的将伤害江信的罪魁祸首踢倒在地,疯了似的冲上去一拳一拳地打着江正初,拳拳到肉。
这架势,看着分明是要把江正初杀了似的。
关键时刻,还是傅雪榕第一个反应过来,可她完全不敢上前去阻拦这个煞神,连忙焦急地道:“快,快来人!快救人啊你们!”
听到傅雪榕的声音,江家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被谢泽甩在身后的几名侍卫也终于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也是一惊,连忙跑上前喊道:“王爷!”
王爷?!
原本想要上前的众人顿时僵立在原地,而江星羽这会儿也终于认出了这个煞神一般的人物。
当今圣上的几个皇子还未封王,能被称为王爷的就只有一个人,便是先皇的独子谢泽。
先皇体弱多病,去得早,本该由他的嫡皇子谢泽继位,可偏偏那时的谢泽尚在襁褓,最终在各方势力的权衡之下,由先皇的同胞弟弟谢承宇继承了皇位。
谢泽虽然失去了原本属于他的皇位,不过据传言,先皇与当今圣上感情深厚,谢泽虽不是当今的儿子,却比他的皇子们还要受宠。
而且今年谢泽率领大军攻陷了南域,将大沥朝的国土再度拓展,回来后就被当今圣上册封贤王,一时间风头无两。
这样一个正当红的大人物,怎么会大晚上的跑来刑部尚书的家中,还对着刑部尚书往死里揍?这完全就不合常理!
别说是江家的人一脸懵了,就连谢泽的这些贴身侍卫也都是满脑子的问号,完全不知道他们王爷为什么一醒过来就跑来江家揍江正初。
虽然在他们的心里,王爷揍人嘛,总归是有他的原因的。
只是按照这么个揍法,会不会出人命啊?
几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领头的焦思聪硬着头皮上前,小声地提醒道:“王爷,您再打下去,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谢泽根本不在乎江正初会不会死,他被人喊了几十年的暴君,死在他手底下的尚书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侍郎。
可焦思聪的声音还是提醒了他,谢泽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看向江信的方向,就看到对方正顶着那么大一个伤口,惊惶不安地看着他。
被愤怒冲得火热的头脑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是来和江信重新开始的,怎么能因为区区一个江正初而让阿信害怕他呢,不行,不可以。
想到这里,谢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将江正初嫌恶地踢到一边,又接过侍卫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血,这才走到江信的身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和一些,想要把江信扶起来:“你没事吧?”
然而,刚刚差点儿目睹了一桩惨案的江信听到谢泽的声音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随后立时低下头,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谢泽被江信的动作噎了一下,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上来,可他又不能对着江信发火,就只能对着造成他让阿信留下糟糕印象的罪魁祸首了。
“江正初!你身为朝廷命官,关起门来却虐待亡妻独子,所言所行,实令本王不齿,本王今日就是替平西老将军来讨个公道。”谢泽看向在家人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的江正初,动了动拳头,冷冷地道。
惶惶然跪在地上的江信闻言下意识地愣了愣。
刚刚才缓过一口气的江正初听到谢泽这倒打一耙的话差点儿没气得撅过去,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谢泽,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你疯了!明明是王爷强闯下官的家中,不分青红皂白对下官一阵拳打脚踢……
就算你是王爷,无缘无故殴打朝廷命官,此事下官一定会禀明陛下,下官倒是要看看,此事究竟是下官之过,还是王爷功高盖主,已经可以完全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谢泽闻言却是冷笑一声,完全没有把江正初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信步走上前。
江正初看到谢泽走过来,面皮下意识地一阵抽痛,连忙后退两步,有些紧张地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这谢泽是不是疯了?!难道他当真以为自己到了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吗?明日,等明日,他一定要去陛下面前狠狠参他一本。
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就算是王爷,按照律法也是要被关进刑部审问的。
然而,就在江正初阴狠地瞪着谢泽,心里盘算着等对方落到自己的手里,一定要将今天的仇报回来,就见谢泽漫不经心地凑到江正初的耳边,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江正初肿着一张脸,张大着嘴巴,就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乌鸦,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谢泽,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事,不可能的,不……
谢泽满意地看着江正初闭了嘴,漫不经心地立起身,淡淡地道:“现在来说说你虐待长子的事情吧。”
江正初:“……”
“王爷,您误会了。”江星羽一脸懵逼地看着事情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仗着自己在这位向来喜怒不定的贤王爷面前露过脸,凑到谢泽面前小心翼翼地解释:
“是江信,江信在书院偷窃,辱没了江家名声,父亲一怒之下才失手伤了他的。”
像他们这样的文官世家,家族子弟偷盗,便是逐出家门都是轻的,江正初现下只是砸破了江信的脑袋,实在称不得什么大事。
江星羽自认是在和谢泽讲道理,然而这位王爷却和传说中的一样,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直接一脚将江星羽踹得跪到了地上,在对方的惨叫声中镇定自若地道:
“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你当是江家的第二子,口口声声直呼大哥的名字,语气里无半分尊敬,毫无孝悌之心,简直辱没了江家名声,本王今日便替你父亲教训教训你。”
江正初&江星羽:“……”
到了这会儿,在场的众人谁还不知道谢泽过来是为了给江信撑腰的,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只是江正初搞不明白平西将军一家这些年一直都在镇守边关,从来没听说他们和谢泽有什么交情,怎么就能让谢泽今天为了江信出头,甚至还不顾被人弹劾的危险暴打江正初呢?
要知道,这段时间盯着谢泽的人可不少,殴打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要是真被人参了,绝对够他吃一壶的。
江正初很想现在就跑去宫门口跪求皇上整治一下这无法无天的恶人,可是谢泽刚刚在他耳边说的话却又让他彻底打消了与谢泽作对的念头。
谢泽可不管江正初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捡起地上的玉佩,随后拉起江信问他:“这是你偷的?”
“啊啊!”江信立刻着急地摇头。
谢泽直接点点头,收起玉佩,冷冷地盯着江正初:“看到了吗?玉佩不是江信偷的。”
江正初&众人:“……”???
谢泽看到江家这些人就生理性厌恶,心中的戾气止不住地往外冒,转而看向江信的时候脸上的阴沉还没来得及散开,只努力克制着道:“我会帮你调查清楚,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走吧。”
众人:“……”
还在懵逼状态的江信:“……”去,去哪儿?
在位几十年,谢泽早就我行我素惯了,完全不顾其他人的脸色,拉着江信便径自出了江府。
“……等等!”江星羽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着急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谢泽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江大人,江二公子。”焦思聪挡在江星羽面前,一脸笑眯眯地道:“盗窃财物可不是小事,此事事关江大公子的名声,我家王爷又与大公子的母家有旧,今日既然碰上了这个事,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江大人请放心,此事我家王爷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是当真是大公子所为,那我家王爷绝不会姑息,可若江大公子是被冤枉的,那我家王爷爷定会给江家讨个公道。”
焦思聪敢肯定自家王爷与那位平西将军没什么交情,也不明白自家王爷为什么要救下这江大公子,但是身为属下,他定是要给自家暴脾气的王爷好好儿善后的。
江星羽脸色一变,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谢泽的侍卫说完了话之后行了一礼就迅速地撤退了,就好像他们只是刚好路过一般。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把江信那个哑巴彻底赶出书院,就差那么一点,为什么那个废物的运气会那么好!江星羽的脸色青了紫,紫了黑,最后求救般地看向江正初:“爹,现在怎么办?”
江正初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头疼,又碍于方才谢泽的威慑有火没处发,闻言冷笑着道:“他要查便让他查,等查出来证据确凿,坏的也不过是他的名声罢了。”
与白山书院作对,力保一个小偷,这贤王刚刚打下来的好名声,怕是要毁得差不多了。
至于江家,只要他大义灭亲,将江信逐出家门,不仅不会被牵连,说不定还能从中操作一番,博一个家风清正的好名声。
想到这里,江正初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
“嘶——!”只可惜一下子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江正初捂着火辣辣疼的脸,冲着身边的下人吼道。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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