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王爷怎的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咱们这屋子,也没处放啊?”徐母见王府的下人把这一箱箱的东西抬过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瞧见江信过来,连忙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焦急地道。
“没,没处放,就,放到,殿下的,私,私库。”江信的脸还红着,听到徐母的话,挠了挠脸有些难为情地道。
“啊?”徐母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闻言有些懵了:“可是,这不都是王爷送您的吗?”
怎么还又送给王爷呢?
“是,是殿下,帮我,从父亲处,讨要的,聘礼,还,还有我娘,留,留给我的,嫁妆。”
徐母:“……”
“这……”徐母看着江信让人先把东西放到王府库房,忙拉着江信走到一边,疑惑又焦虑地道:“少爷,您还未成亲,老爷和夫人如何会给您聘礼,还……让您带到王府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江信就磕磕绊绊地努力将今天的事复述出来说给了徐母听。
原本,在想起父亲对待那些被偷走的嫁妆时的反应,江信还有些难过。
可是现在,再多的难过和不甘也抵不上殿下哄他时候的开心了,他已经不难过啦,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徐妈妈了。
然而,徐母并没有被江信的轻松和解脱感染,反而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露出焦虑担心的神情,道:“少爷,江府毕竟是您的家,您此番和老爷夫人闹成这样,以后回了江家,该如何自处?”
“那不,不回去了。”江信垂下眼帘,磕巴却固执地道。
以前,他还会想自己整日跟着殿下,会不会给殿下造成困扰,可是现在,他知道殿下也是需要他的。
他可以好好儿陪着殿下,关心殿下,他,他很有用的!
徐母被这孩子气的话语怼得没了脾气,想到那位殿下对自家主子超出寻常的容忍和宠溺,试探性地问道:“少爷,您可曾想过,自己的亲事?”
江信闻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他以前是个哑巴,知道父母懒得管他,他自己也不想耽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早早地便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娶妻的准备。
直到前段时间,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开口说话,他整日里不是陪着殿下就是为殿下做事,也没时间去想这件事。
如果不是殿下帮他去父母那里把自己成亲的聘礼要了来,他也想不起这个事情。
可现在就算徐妈妈提了,他对于未来的妻子还是没有太多的想法。
不过如果以后真的要娶妻的话,他应该就要离开王府了吧?总不能拖家带口的在殿下家蹭吃蹭喝,殿下又不是他的爹,那样就太得寸进尺了。
这样想想,江信对成亲一事顿时就没什么期待了呢。
要是成亲会让他和殿下疏远的话,那还不如不成亲呢,反正他早就做好了一辈子不成亲的打算了。
徐母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还没有开窍,忍不住提醒他:“就算少爷不曾考虑过,王爷也总是要成亲的。
少爷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个王府多了一个女主人,您又该如何?”
贤王在他们这些下人面前,心思从未有过收敛,徐母自然是看出来了,可就因为看出来了,才要提醒江信。
在徐母看来,贤王就是再宠她家少爷,也绝不可能和一个男人成亲,陛下也不会允许的。
那么江信继续留在王府,总有一天,等贤王成亲,他就会成为王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江信又该如何自处?
江信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徐妈妈为何要这么问,想说要是殿下有了王妃,他肯定会像对待殿下一样对待殿下日后最亲近的妻子。
可是,一想到以后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她和殿下的关系,会比自己和殿下的还要亲近,江信的声音就梗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仿佛又成了以前的小哑巴。
徐母担忧地看着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王府不会有女主人,徐嬷嬷过虑了。”
徐母一个激灵,连忙转身低下头,一脸惊恐地道:“老,老奴多嘴,求,求王爷恕罪。”
“起来吧。”谢泽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便只拉着江信道:“我让阿福单独腾出来一间库房,以后你的东西都放在里面,好不好?”
“好。”江信点点头,眉眼弯弯:“谢谢,殿下。”
谢泽揉了揉江信的头,温柔地道:“我让阿福去升阳酒楼带了些菜,等会儿一起用膳。”
“嗯!”
“……”
一直等到谢泽带着江信离开,徐母才敢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吞了吞口水,平复心中的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位自家少爷口中温柔又心地善良的贤王,方才看她的眼神中藏着股凛冽的杀意,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有少爷在,这位贤王说不定已经将她打杀了。
为什么?
就因为她说出了贤王以后会娶妻,他和少爷不可能永远如现在这般亲密无间的话?
可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啊,难道,这位王爷,还真的准备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男子为妻吗?
徐母看不懂贤王,可她也再不敢多嘴了。
*
贤王藐视圣意,破坏四皇子大婚一事传扬出去,本来应该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导之下迅速地在京城各地蔓延,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让谢泽那原本就不怎么好听的名声再度雪上加霜,让各地百姓对这位王爷的疯癫印象更加深刻。
然而,还没等事情进一步发酵,京城中的百姓就迅速地被另一则新鲜事给吸引住了。
“欸欸,你们都去看了吗?”
“看什么?”
“最近中心街新开的两家铺子,铺名叫‘余信’,我跟你说,这两家铺子里卖的东西可不得了!”
“又是江南那边又出什么新花样了?”
“哪儿能啊?!你可曾听说,先前贤王殿下在魏大学士府上与众人比试投壶,赢得了一种名叫七彩琉璃盏的彩头?”
“自然听过,据说那七彩琉璃盏是魏大学士无意中从一海外行商手中买下,那琉璃盏在阳光的折射下能发出七彩的光芒,如同仙物,后被殿下赠给了他的伴读,可这跟那两家铺子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听说啊,就是贤王的那伴读,他少时不能说话,便喜爱钻研些奇技淫巧,得了那琉璃盏后便每日钻研,竟让他发现了其中之奥妙,将那生产琉璃地配方给琢磨出来了。
那两家名叫‘余信’的铺子,便是贤王的产业,如今铺子中卖的,正是那传闻中的琉璃制品,好不稀罕!”
“这……那等神物,竟这么容易就被琢磨出来了?”听到的人有些质疑地看着说话的人。
“那可不嘛!听说这家铺子,连窗户都是琉璃制的,漂亮得不行,你过去一看便知!”
“琉璃窗户?简直闻所未闻,那我可得去好好儿瞧瞧。”
“我跟你一块儿去!”
“……”
差不多的对话,短短几天内便在各处酒楼茶馆甚至百姓的家中上演,没多久,这两家名叫“余信”的铺子便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好在岑华采早有预料,两家铺子暂时有一定的人员限制,每日都只有五十人可以入内参观。
当然,未来一个月的这五十人的名额早已经被各大世家抢购一空了,至于那三千件刚生产出来的琉璃器皿,也已经有一大半被提前收到风声的皇亲国戚给定走了。
只剩下一小部分,如今正放在店铺内供人观看欣赏,一般的人买不起也买不到。
不过虽然每天只有五十人可以参观,但是这铺子的窗户也是玻璃做的呀,那些进不了店铺的人,就算只是跑到街上来远远地看一眼这神奇的琉璃窗,那也能让他们回去说道好久了。
这可是琉璃窗户哩,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哩,这么漂亮的玩意儿,听说连皇宫里都没有哩!
听说就是那位贤王身边的小伴读琢磨出来的,我滴个乖乖,这得是什么样聪明的脑瓜,才能琢磨出这么漂亮的玩意儿哦!
关键这玩意儿不仅漂亮,它用处还不小。
不说别的,就说这琉璃窗吧,这么明亮剔透,若是能装在家中,这屋子都能亮堂不少嘞!
“想不到江家那位哑巴大少爷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连这海外人的玩意儿都能琢磨出来,真厉害啊!”
“我家有亲戚在王府做下人,听他说啊,这江大少爷可是个小天才,学什么东西都快,若非幼时不能说话,说不准儿早就是名震京城的大才子了呢。”
“我就说呢!这贤王这么得皇上的宠爱,想要什么伴读没有,怎么会偏偏选中了这么个哑巴?看来还是王爷的眼光好,早早发现这位江大公子有大才!”
“是极是极!”
“……”
*
“砰!”因着两间琉璃铺子,不知怎的,江信的名声不知不觉间就传了出来,就这么一路传到了江府,气得江星羽当场便砸烂了一只花瓶。
“学什么东西都快,还有大才!”江星羽气得咬牙切齿,嫉妒得两只眼睛都充血了。
江信是个什么货色,他一起长大的还能不知道吗?
就这种蠢货,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蠢钝得先生教都不想教,就这样还有大才?!
他怎么敢,他凭什么?!就凭那不知道怎么投机取巧弄出来的琉璃?!
简直可笑至极!
可是,就是这样可笑至极的传闻,竟然真的有人信,还是好多人都信了。
他梦寐以求的京城才子的名声,竟然就这样让一个从小到大都不如他的哑巴夺去了,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甘心?!
然而,还没等江星羽气得继续打杂,身旁的小厮就颤颤巍巍地开口提醒他:“少爷,如今府中库房吃紧,老爷又缩减了月例,您,您若是把这些都给砸了,可,可能短时间内就补不上了。”
“……”江星羽气得大喘着气,一脚将小厮给踹了出去,暴躁地吼道:“要你提醒我!”
虽是这样吼的,可到底没有把手里的砚台给砸了。
他近日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尤其是陆无量那个混蛋,现在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整日里盯着他,没钱找他,没活计找他,甚至连被街巷邻居排挤都找他摆平。
只要他摆出一点想要撂挑子不干的意思,那混蛋就威胁他,要把当日他指使对方陷害江信的事情给捅出去,实在把他逼得烦不胜烦,根本都没心思读书了。
对了,陆无量!
江星羽眼睛一亮,他就不信,陆无量那种混蛋,会不恨把他害到连书都读不了的谢泽和江信。
现在看到江信过得那么好,不但弄出了琉璃这样赚钱的生意,还成就了这么高的名声,他就不信陆无量会不嫉妒,会不想报仇……
除了江星羽,此时江府的另外几位主子也不好受。
江良才还好,只是有些发酸。
傅雪榕则是更加怨恨,明明江信已经钻研出了制造琉璃的方法,明明贤王府已经制造出了那么多的琉璃,这家伙却只是因为玉儿拿了这么一个他唾手可得的物件,把她们母女逼到这个份上。
这个小兔崽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让她们母女难堪!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早知如此,她早该在他还未长成的时候,让他早早出意外去了,也好过今日这样给她添堵!
傅雪榕跪在祠堂里,一边用力地捻着佛珠,一边眼里闪着怨毒的光芒,恨得几乎要把自己的后槽牙都咬碎了。
这个白眼狼,他以为,他住进王府,她就拿他没办法了是吗?他以为他有王爷撑腰,他就能风风光光,压在她的星儿头上了是吗?她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至于江正初,江正初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了四皇子。
只可惜,四皇子带着魏家的公子并非是来帮他官复原职,而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大人,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魏博文陪着自家殿下坐下,晾了江正初好一会儿,这才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冷笑着出声。
他们魏府抓了那海外商人,又前前后后出了多少人力和钱财,才终于把那琉璃的正确配方给琢磨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大批量生产,却被江府那向来名不见经传的哑巴给截了胡,还弄出了这么多琉璃,提前入了那些世家贵族的眼,甚至还开了两个琉璃铺子!
那他们这些日子以来付出的这些算什么,笑话吗?!
好个江正初,有这么出息的一个儿子,竟然能藏在家中这么多年,给他们致命一击!好,好得很呐!
江正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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