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信迅速地跳下床,低垂着头羞愧得无地自容,可是地上没有缝,他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能够让他钻进去再也不用出来的缝。
察觉到谢泽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江信急得都快哭了,两只手垂在身侧捏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没有尿床!”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逃了,他没脸再见殿下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人生中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顺溜的话,居然是“我没有尿床”。
应当是没有的,如果发现的话,此刻只怕是要更加崩溃了。
谢泽轻笑出声,难得清醒在一个没有噩梦的清晨,忍不住再一次庆幸自己的重生。
庆幸能够回到过去,看到这样鲜活的阿信,庆幸,能够守护这样开心,快乐的阿信。
当然,江信可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开心快乐,他都羞愤得想要死了!
一直到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当鸵鸟,江信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顿时懊恼得拿头砸门板。
他到底在说什么呀?!
尿床一点不比那个好到哪里去好不好?!还不如那个呢!
不对!不管是哪个都足够让他在殿下面前丢脸丢到永世不得超生了!
“怎么办……”江信拿头抵着门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喃喃。
然而,没等他纠结尴尬太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谢泽关心的声音:“阿信,在吗?”
“……”江信默默地窝在门后装死。
不在,他再也没脸在了。
谢泽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听到门边沉重的呼吸,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继续哄人:“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阿信不必害羞,我也有过的。”
江信闻言动了动两只竖起的耳朵,殿下也有过?殿下的梦里,也会有想着的人吗?会是谁呢?
谢泽见里面还是没动静,又敲了敲门,无奈地道:“就算你不想见我,也要先把衣服换了,一直闷在里面会不舒服的。”
江信的脸又红了,崩溃地抱住自己的头,又崩溃又感动,他都这样了,殿下还在关心他舒不舒服。
殿下是个好殿下,是他,他不是个好伴读。
他不仅梦到了殿下,还弄脏了殿下的床,他坏。
就在江信蹲在地上埋在自己胳膊里兀自自责的时候,就听到他的殿下又说话了,而且语气里还透着股忧伤。
“其实昨天晚上我很高兴,很高兴阿信能陪着我,是我不好。”
江信闻言一愣,随即便听到对方紧接着又道:“是我的房间太压抑了,让阿信睡得不习惯,如果阿信生气了,不想理我也没关系。
我现下被禁足,也出不了门,阿信若是不想看见我,只出去透透气就见不到我了,我就在家里等阿信消气。”
说完,谢泽又叹了口气,这才有些失落地转过身,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谢泽眼带笑意,回过身,就看到自家小伴读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小的像猫叫:“我,我没有,生气,没有,不想,见您。”
明明是他做错了事,明明是殿下该生气的,殿下怎么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呢?
他没有想要不理殿下,他才不会被禁足的殿下每日孤零零地待在府里,他舍不得。
谢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温柔地道:“不是不想见我就好,我还以为阿信讨厌我了。”
“不,不讨厌!从来,不讨厌!”江信连忙抬起头急吼吼地解释,在看到谢泽的瞬间又羞愧地低下了头。
从来不讨厌,我只怕,你会讨厌我。
下一秒,自暴自弃的江信就察觉到头上传来温暖的触感,耳边听到自家殿下温柔的声音:“我也永远不会讨厌阿信。”永远喜欢阿信。
江信一怔,仰起头呆呆地看着谢泽。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殿下,他有一种想要把一切都告诉对方的冲动。
他想要告诉殿下,他是个坏伴读,他梦到了不好的事情,这样的他,殿下也永远都不会讨厌吗?殿下会永远对他这样好吗?
然而,还没等江信开口,就听到他的殿下微低着头,用近乎诱哄的声音道:“先去把衣服换了,不然该着凉了,好不好?”
“……”
回答他的是“砰”得一声用力关上门的声音。
谢泽摸了摸鼻子,体贴地给自家伴读一些羞恼的空间,转身喊来阿福去准备早膳。
阿福头一次在早上看到心情这么好的谢泽,稀奇地看了一眼,心道难不成自家主子昨晚这是得偿所愿了?怎么笑得这么……春心荡漾。
似乎是阿福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下一秒就看到谢泽无情的眼神扫了过来。
阿福立时低头,假装没有发现他殿下的变化,一本正经地道:“殿下,叶良回来了,说上次的事情查清楚了。”
叶良是谢泽派去调查徐氏的属下,这么多日过去了,也该有个确切的结果了。
“嗯,让他等着,先陪阿信用膳。”
阿福:“……”果然在他家主子心里,天大地大还是陪着江公子的事最大。
*
江信急吼吼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早膳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生怕他家殿下又要提这茬儿,一直埋头干饭。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这一顿早饭吃得极其安分,谢泽非常体贴地没有在他敏感的神经上蹦跶。
等到江信急吼吼地扒完了饭,逃也似的溜出了门,谢泽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眼底的笑意瞬间收敛,起身走到了书房。
叶良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见到自家主子过来,立时恭敬地行了礼,这才开口禀告:“属下从当年苏家和那位偷盗被打杀的下人一个屋的好友口中打探到,那名下人七岁时就被签下了卖身契,平时老实木讷,做事也从不偷懒。
听这人的意思,那位应当不像是会偷拿府中东西的人,当时从他们房间里搜到那只花瓶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根本不敢置信。
而且那人死的时候,嘴里一直喊冤,直到被杖毙都没有合眼。”
谢泽靠坐在书桌上,闭目养神,食指和中指不轻不重地敲着桌子,淡淡地道:“不够。”
只这样,并不能证明那人的死,只是因为徐氏立了功,苏府只是为了找一个由头犒赏徐氏而不被怀疑。
徐氏在阿信心里的地位颇重,他并不想在这件事情让阿信和他生出芥蒂。
叶良知道这并不是谢泽想听到了,顿了顿又道:“还有另外两件事,徐氏的那个儿子跟在苏家少爷身边时,是一块儿入了学堂的,入学的束修费用也是苏家人出的,听说也是为了奖励徐管事抓住了小偷。”
谢泽睁开了眼,这便是奇怪了。
按说徐管事作为苏家的管家,抓住家贼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让他们的儿子脱离奴籍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居然还送他们的儿子去读书?
这苏家若真是这样宽厚仁善之人,也不会没查清楚事情的经过就把那位据说是偷拿了花瓶的下人给直接打杀了。
“继续。”谢泽只是冷着一张脸淡淡地道,显然,叶良只说了一件事,还有另一件事呢。
叶良咽了口口水,似是有些紧张地开口:“另一件事,是属下从江府的下人处打听到的。
江大公子四岁之前都是由这位徐氏照顾,可是江府的下人只记得这位徐氏性子内向,不爱走动,印象里好像就从没带江公子出过门。
江公子整日和徐氏关在房门里,没人知道徐氏做过什么。
但是,听以前在江府看守小门的一位老仆说,江公子刚出生时,其实并非像后来那般乖巧,偶尔会听到房间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但是奇怪的是,每次公子才哭闹了不过一会儿就停下了,一次两次还算正常,可每回都是如此,完全不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谁都知道刚出生的婴儿若是哭闹起来,不哄上好一会儿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老奴觉得奇怪,曾经在一次江公子哭闹时接近了江公子的房间,等江公子止住哭声后,仔细去听,却能明显得感觉到小孩儿的呜咽,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嘴一般,什么声音都传不出去了。
后来江公子长大了,众人都说他是个哑巴,请来的大夫都说治不好。
那老奴虽然不知道公子的哑巴是否是人为造成,可是那时江府后院已经是傅雪榕管家,傅雪榕治下极严,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今那老奴年纪大了,已经被放回去养老,如今在江府轮换着看门的,是他两个儿子。
原先他是打算把这些话全部都烂在肚子里的,可是上一次江代玉成婚,两个孩子没能守住秘密,把大小姐偷拿琉璃盏的事情告诉了江信,如今已成了傅雪榕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傅雪榕动不了江信,便拿他的两个孩子出气,罚他们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儿,还让别的下人去欺负打骂他们。
老奴实在心疼两个孩子,也是想给两个孩子争一条活路。
叶良答应了他,只要他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就把他两个儿子的卖身契拿回来,还他们自由身。
这样大的诱惑之下,老奴自然是绞尽脑汁地回忆当年的事情,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录出来。
说句实在的,傅雪榕管家期间,对他们这些下人实在称不得好,只要一有不顺心便扣他们的月例,一个月都是根本没有几个钱。
若不是她攥着他们的卖身契,他们早在背地里骂开了,这会儿有了机会自然毫不客气地恨不能把她的老底儿都给揭光了。
“江大公子出生的时候声音可洪亮了,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有病的,偏偏后来就成了个哑巴,其实当时府里不少人都觉得是夫人做了什么手脚呢,只是不敢说罢了。”
“还有那徐氏,少爷还一直敬重她,可她在少爷那么一点儿大的时候,整日里把人关在家里,除了她之外府里上下竟然没几个人见过少爷。
就算养只狗也得放出来透透气吧?我不是骂少爷的意思啊,就是觉得那徐氏不知存的什么心思,把人关在家里就算没病也给闷出病来了。”
“还有啊还有啊,都说那徐氏和先夫人关系好,可我却觉得她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
这先夫人去世不久,老爷迎娶夫人进门之后,徐氏还曾去拜访过夫人好几次来。
后来夫人不久就怀了身孕,徐氏还曾想两个少爷一块儿喂奶呢,这要是江府的两个嫡少爷都喝她的奶长大,以后她在府中的地位可不就高了?
只可惜夫人不放心她,没有同意她的提议。”
“……”
这些都是那位看门的老奴的原话,叶良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谢泽。
谢泽的脸色越发阴沉,尤其是在听到有人堵住江信的嘴不让他出声的时候,神色已经降到了冰点,不含一丝情绪地道:“把徐氏带过来。”
叶良闻言一愣,下意识地道:“王爷,徐氏毕竟是江公子乳母,若是……”
“想办法撬开她的嘴,毫发无伤的。”谢泽面无表情地道:“至少是看上去如此。”
叶良:“……是。”
*
府里发生的一切江信暂且还不知情,不过今日在铺子里,他倒是也遇上了点儿麻烦事。
李管事一大早便守在了铺子门口,看到江信的瞬间便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声泪俱下地道:“大少爷!大少爷求您可怜可怜老奴吧!”
“干什么干什么?”阿贵见又是江府的人,立时没好气地想要上前驱赶。
然而这李管事就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抱着江信的腿不放了,一边抱还一边哭着道:“老爷说了,今日若是老奴还不能把少爷请回去,就要把直接把老奴给卖了!
老奴已经一把年纪,若是被卖给人牙子,后半辈子就完了!就您可怜可怜老奴吧,大少爷!”
江信被这家伙吵得头疼,听了对方的话却只觉得一阵心寒,他原还在奇怪昨日爹为什么会突然让他回家吃饭,可现在看着这非让他回去不可的架势,顿时就明白了。
“爹他,是为了。制售琉璃,的生意,才,才让我,回去,的吧?”
李管事哭嚎的表情顿时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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