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小桃关门的手一顿,又惊觉自己声音太大,捂住了嘴,匆匆关上门走到孟知遥榻前。
“公主,您想清楚了吗?我朝虽允许女子和离,可并无人实行。上一位和离的,还是前朝的太傅之女,她的下场……”
小桃止住话,担忧地望着孟知遥。
她的公主,虽生母出生不显,可极得先皇宠爱,这一生,从未像如今这般委屈。
孟知遥闭上眼,“我已经想好了,与其在这柳府蹉跎一世,不如放过自己,横竖,哪怕和离了,我也是这南朝的长公主,陛下,也不会允许他人辱了皇室的颜面。”
她闭着的眸子颤了颤,“再者,父皇……父皇如果还在,必定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小桃没有再问,轻轻地为孟知遥盖好被子,就踮着脚尖无声地退下,只是眉眼间的忧愁却怎么也退不下。
室内只剩下孟知遥一人,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
孟知遥眉心微皱,内心并不如面上表现得这般平静,她嘴上说着要和离,可就如小桃说的,这个朝代,对女子并不宽容,莫说和离后会被排挤、要遭受流言蜚语,就是和离本身也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和离,是一定要和离的。再难,也要做。
次日一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孟知遥递牌子进了宫。
她走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朱红色的宫墙足有四五个成年男子般高,抬头看天也只能瞧见那长长的一隅,偶有几声乌鸦的叫唤。
零星几个宫女清扫着落下的银杏叶,看得出年纪尚小,脸上挂着不知忧愁的笑容。
慈宁宫里,太后早早地等着了。
她屈膝欲行礼,太后起身搀住了她,“知知莫要多礼了!你许久不入宫,哀家想你想得不行!”
太后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
她心中一痛,自从先皇去世,孟知遥就很少进宫了。她只顾着自己悲伤,却忽视了这个疼她爱她的母亲。
太后虽非她的生母,但因后宫仅她一个孩子,对她是视如己出,直到今日,她的贴身小衣皆是太后亲手所制。
“母后,是知知不好……知知……”在爱自己的人面前,她红了眼眶。
太后拉着她坐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一样。
她的眼里满是心疼,“知知,母后知道你受了委屈了。皇帝,他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竟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皇姐!”
说着她又自责,“也是哀家没用,皇帝到底不是亲生的,哀家……劝不了他……”
太后用帕子擦擦眼角,拭去眼泪,“陛下他……铁了心要赐婚,甚至把哀家禁足于慈宁宫。他翅膀硬了,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帮扶的继子了。”
她轻轻摸了摸孟知遥的发髻,“知知,莫怪母后……”
孟知遥顷刻落下泪来,“知知不怪,知知怎么会怪您呢?”
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似乎要发泄这两天受的委屈。
母女叙话片刻后,她哽咽着,“知知……想和离。”
太后一震,抚着背的手停了下来。
自孟知遥入了慈宁宫,慈宁宫的宫女就已经全部退下,此刻殿中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孟知遥抿了抿唇,眼神坚毅,“柳旭言违背誓言,他既负了我,那我不要他了。”
太后怔怔地看着她,仿佛通过她在看别人,她唇角微微勾起,“知知这性子,跟先帝真像……”
半晌,太后问道,“知知想请陛下下旨和离?”
孟知遥点了点头,“是,若我提出和离,柳家必定不同意,他们阖府仗着我的名义才能过的如此风光,哪怕我现在已经是个不受宠的空壳公主,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大有价值。”
太后叹了口气,“陛下前脚下旨赐婚,后脚又下旨让你们和离,这等自打脸面之事,他决计不会同意的。”
孟知遥捏紧了拳,“那我就以死相逼!”
太后不赞同地摇摇头,“女子自古艰难,你和柳旭言是先皇赐婚,如今陛下又顶着对先皇大不敬的名头为他纳妾,知知可知为何?”
孟知遥抬头,眸中满是疑惑,她光顾着难过和想着和离了,忘了想这个问题。
是啊,陛下是先皇养子,自继位后最怕他人说他忘恩负义,可现在,又为什么一反常态为柳旭言和左思思赐婚呢?
太后接着说,“前日,左相的小女儿进宫了,在御书房与陛下谈了两个时辰,第二天,陛下就下了赐婚的旨意。”
太后说完,猛烈地咳了起来,孟知遥立马起身为她顺气。太后的贴身宫女送了药进来。
孟知遥心头没由来地恐慌,像是要失去什么一般,“母后,您怎么了?您不是一向身体康健,怎么服起药来了?”
太后皱着眉一口气把药喝完,说这只是调理身体的药。
宫女退下后,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虽然不知道左思思说了什么,但此次和离的突破口,在她。”
在慈宁宫用完午膳后,孟知遥出了宫,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街上。
驶到一半,外面吵吵嚷嚷的,小桃挑帘子看了一眼,垮下小脸一脸愠怒,“公主,是那位……”
孟知遥闻言叫停马车,掀开车帷。
左思思一身藕黄色抹胸百褶裙,珍珠点缀裙摆,青丝如瀑,嵌几只粉色彩蝶簪,俏生生地挡在一布衣妇人前面。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蓝衫男子,面露讥讽,“自古男子皆薄幸。你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还要打妻子,简直可恶!我左思思最看不惯这种男人了!”
说完,她接过护卫手中的鞭子,一下抽到了蓝衫男子身上,偏那男子被护卫按着,动弹不得,只得生生受着。
“看什么看!我是左相千金左思思,今天你们的家事,本小姐管定了!日后你要再敢对不起你妻子,本小姐见一次打一次!”
孟知遥放下帷幔,脑中回想起太后的话,“此次和离的突破口,在她。”
她微微勾唇,看来,这左思思,也不像柳旭言所说的,甘心为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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