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桑进了乌水县城之后,以为杨整他们会找个客栈住下了,所以他准备挨个客栈找一下。乌水县是个小县城,客栈也就四五个,每个客栈都不过七八间房,找起来倒也不麻烦。可是当他把所有客栈的客房都找了一遍之后之后,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杨整他们根本就没有住在任何一家客栈。
现在这大晚上的,也没处打听,于是又断了线索。还好莫无桑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找不到人,索性找个空着的客房,住了下来,明早就走,神不知鬼不觉的,也不用花房钱。
同样失去追踪线索的,还有侯莫陈青和薛尚。一直到半夜,在石匠们都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完全打通了出口。当侯莫陈青和薛尚两人站在山洞出口时,他们才知道,杨整他们究竟是如何逃走的。随后他们又一路追踪到了北边的山崖边,直到看到山崖上悬挂着的绳索,才知道杨整他们早就逃走了。于是,两人当夜便回了刺史府,向侯莫陈琼禀告情况。
黑夜中的刺史府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薛尚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刺史府。他已经追随侯莫陈琼很多年了,每一次都把侯莫陈琼交代的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只有这次,没有把差事办成。
侯莫陈琼安排人把两人带进了书房,一进书房,薛尚便向坐在书案后的侯莫陈琼跪拜下去,请罪道:“卑将无能,请大人责罚!”
这时期不像明清两代,上下级之间是不行跪拜之礼的,连朝拜天子都是不用下跪的,只有在敬神、祭祀时才会跪拜。此时薛尚一进门就跪拜请罪,可见此时他心中是有多么的惶恐。
侯莫陈青是个讲义气的,另外他也觉得薛尚的一应部署都没有问题,只能怪敌人太狡猾了。于是连忙说道:“哥,不怪薛军主,是我大意了,在山中浪费了许多时间,才让贼人走脱的!”
侯莫陈琼在薛尚下跪的同时就从书案后走了出来,不等侯莫陈青说完,便扶起了薛尚,说道:“五弟不必多言,薛尚办事我是放心的,此事不是他的责任!”又对薛尚道:“你也不必如此,老夫不会为了因为你办差了一件事,就否了你之前的功绩!”随后又坐到了矮几旁的蒲团上,示意两人也坐下。
薛尚对侯莫陈琼的态度感动莫名,连忙提起矮几上的茶壶,给两兄弟各斟了一杯茶。
侯莫陈琼饮了薛尚递来的茶水,问道:“先说说是这么回事吧!你俩是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如今都铩羽而归,我倒是很想知道,姓杨的小子是怎样从你们手中逃走的!”
薛尚刚要开口,就被侯莫陈青拦住了。他开口便说道:“他们是有高手相助的,而且武艺还远超于我,不然他们不会轻易走脱的!”
“哦?何以见得”侯莫陈琼问道。
侯莫陈青先将这几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再解释了有关高手的问题:“第一,山洞入口的石头虽小,可出口的那几块巨石,个个不下六七百斤,绝非常人能搬动的。我苦练武艺三十余年,也直到近期练了茅山宗的调息之法后,双臂才勉强有四百斤力。可见对方内劲远超于我。第二,山北的两边山壁间,有一二十丈的距离,他们又没有强弩,如何能将绳钩射过去?除非是有内功卓绝之人,依靠臂力将绳钩扔过去,这点,我也做不到。”
侯莫陈琼听得连连点头,说道:“在这秦州的地界上,有此功力的人,怕是只有莫无桑了!”
薛尚愤愤不平地道:“这道士,平日里没少受刺史大人的恩惠,怎能如此吃里扒外!”
侯莫陈琼道:“我也是猜测,其实,姓杨的这一行人,还真是有点来头的!”
侯莫陈青问道:“什么来头?”
侯莫陈琼从袖口中取出了一面黑色的小旗,展开在矮几上。小旗上绣着“隋国公杨”的字样。侯莫陈琼指着小旗上的绣字说道:“这旗子当初是从他们的马车上取下的,原以为只是打着隋国公的幌子,看来,他们应该就是隋国公府上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旁支偏族。”
薛尚知道,赵四死了之后,侯莫陈琼就派人去长安打探消息了。于是问道:“可是京中有消息了?”
侯莫陈琼说道:“二郎君传了消息过来,说一个多月前,隋国公的二公子杨整被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看中,把他带走学艺去了。一同离去的,还有个叫杨方的,是隋国公的族侄。但是,除了隋国公府上的人,别人都说没见过这个道士。虽然不知道隋国公为什么要找个由头把他的嫡子送离京城,但是,这时间也太巧合了。如今看来,他们是准备去西域了。之前逃走了那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杨整。留下断后的这些人,应该是杨整的护卫,那个什么管家,应该就是杨方了。”
原来侯莫陈琼将元廓当成了杨整,把杨整当成了杨方。这也倒是符合一般人的思维,毕竟没有哪个主人家留下断后的。
侯莫陈青又问道:“那就这样放过他们吗?”
侯莫陈琼回道:“要是之前就将他们除掉了,死无对证之下,也不会有什么麻烦,我侯莫陈家也不怕他隋国公。可是既然没能除掉他们,就只能请二郎君从中斡旋了。不然一旦此间的事情败露,怕是宇文护会借此向我侯莫陈家发难。二郎君说,一定要对他们严密监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手。京中那边,他会亲子找隋国公。” 侯莫陈琼口中的二郎君便是侯莫陈祟,如今侯莫陈家的当家人。只是有外人在的时候,不便称呼“二哥”。
听完了侯莫陈琼的话,薛尚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会被责罚了。原来,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不是他这个层面的人能左右的了,他的失职,也并没有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不过,侯莫陈青却苦笑道:“如今我们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也不知道他们会走哪条路,可如何才能监视啊?”
侯莫陈青笑道:“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可是,他们的目的地我们是知道的。他们要到吐谷浑的伏俟城去,就一定要走鄯州。如今他们兵分两路,一定会在鄯州集合。只要我们能提前赶到鄯州,就不怕找不到他们!”
薛尚本还想请命去鄯州城,好将功补过,不料侯莫陈琼却说道:“你是秦州的骑兵军主,朝廷纪录在册的军官,无调兵令不得擅离属地。”随后又转向侯莫陈青说道:“还是麻烦五弟走一趟吧。你无官无职,不受拘束,而且,以你的武艺,也不至于被对方察觉!”
侯莫陈青欣然接受了安排,笑道:“也好,最近我在武艺上刚好遇到些瓶颈,出去走一走,没准能有收获!”
……
天亮之后,莫无桑便四处打探消息。终于在一个医馆中打听到,昨天有人带着个胸腹重伤的人来买药,买完药之后便去了北城门。随行的还有个少年,对他们开的药方指手画脚的,一会儿说这味药多了开了一钱,一会儿又说那味药又性太寒,不适宜开。和医馆的郎中争论了好一阵儿,所以他们印象很深刻。
乌水县城往北,好走的大路就只有一条。莫无桑是一路北去,速度极快。他自信明晚日落前,一定能追上杨整他们。沿路遇到人莫无桑都会打听一番,很多人都见过杨整他们,所以莫无桑也坚信自己没找错路。
不过莫无桑还是低估了杨整他们的决心,一路上,他们除了必要的休息外,一直都在赶路,连吃饭都是边走边吃。所以,莫无桑并没有在第二天日落前追上他们,直到第四日天黑前,杨整他们进入交州城之际,莫无桑才看到了他们。不过,莫无桑并没有立即追上去,他要先确认一下,没有其他人跟踪他们,确认安全之后,才好现身。
杨整他们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日内赶到了交州城,比原计划还早了一天。因为他们的货物很普通,这几天的连续的赶路也让他们一个个疲态尽显,倒真的和一般的商队没什么区别了,只交了一点入城税,便进城了。
顺利进城之后,他们便寻了一个客栈安顿下来。因为有了秦州城被坑的经验,这回只要是主动送上门的,不管是揽客的还是带路的,杨整是一概不理,而是自己找了一家客栈。
据客栈的掌柜讲,他们这家客栈是整个交州城最大的客栈,却也是最便宜的,因为他们接待的最多的就是他们这种小商队。一般跑商的人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不在乎条件,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
杨整正想着尽量低调点,这家客栈也正好符合要求。不过等杨整交了房钱、被带到后院后,才有点后悔了。因为这条件还真是差得不一般。
这家客栈有前后两个院子,都是两层。前院一楼是大堂和厨房,二楼是包间;后院两层都是住宿的房间。前院是门脸,收拾得倒还好,这后院简直是个动物园。
杨整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住进来了。后院的院落中有不少槽盆,有是几匹马和骆驼正在吃食。客栈掌柜的介绍道:“这都是其他客人拉货的牲口,一会儿您的马匹也会拉到这里来吃些草料。这一楼都是大通铺,您要的客房都在二楼!”
杨整暗自庆幸,自己还好定的都是单独的房间,要是住这大通铺,还不如露宿在野外舒坦。不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掌柜的,你这人畜都在一个院子里,这味道实在难闻,这客人们都不提意见的吗?”
掌柜的笑道:“我看您年纪这般小,是家里第一次安排您走商吧?我要是不把这人畜安排在一个院子里,才会有人不愿意呢!您是做大生意的,不像这些人。他们家底薄,身家性命可都在这些货物上了,万一有个闪失,可就翻不了身了。所以,他们是不会让这些东西离开眼的。”
杨整焕然大悟,也只能忍着这骚臭味,赶紧上了楼。
杨整一共要了五间房,五间房都在靠南的一侧,并排一列。每间房都有两厅床,一个小圆木桌,两个小凳子,其他的物件就再也没有了。广宁公主住在最靠里的一间,然后杨整和王怀一间、周俊和杨方一间,其余八位卫士,住剩余的两间。
安排好住处之后,杨整便叫掌柜的准备一些吃食。他们一路奔波,疲累得很,就不去大堂里吃了,让掌柜的直接送到客房里去。还特意交代掌柜的弄些精细点的酒菜、而且是越多越好。这几日他们都是吃肉干、啃面饼,一个个的都把肠胃吃干了。
最苦的还得是王怀,他第一次切实地感受道,原来浪荡江湖,也并不只是潇洒、浪漫,还有劳累、饥渴。他从小就被父母呵护在手心,不少吃不缺穿的,哪里过过这般苦日子。可是为了心中那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侠客梦想,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只是当店小二将满满的一锅羊肉汤端到他面前时,他还是差点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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