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白陶提着篮子,站在裴铮院外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大黑摇着尾巴在门缝里抬头,拿黑亮的眼睛看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不进来。
白陶轻轻放下篮子,摸摸狗脑袋,弯着身子轻声细语,“ 大黑,你亲爹回来后可有生气?有没有和往常不一样?”
说完伸出两根手指,“ 有的话你就摇两下尾巴,没有你就摇一下。”
大黑闻到篮子里发出的香味,脑袋一个劲儿往篮子凑。
看着大黑因为食物而摇个不停的尾巴,白陶一阵沉默。
最后放弃询问,重新提起篮子,推开往前凑的脑袋,“ 这可是我负荆请罪的荆,你不能吃。”
白陶继续往里张望,院里一片黑漆漆,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睡了?
不应该呀,裴铮以前睡觉都会锁院门的。
想到这儿,白陶心里咯噔一下。
完球,难道是被自己气狠了,门都忘了锁?
白陶索性把门打开一些,整个脑袋伸进去张望。
大黑动动耳朵,兴奋的叫了一声,还拿爪子扒拉门。
这可把白陶吓坏了,心怕大黑引来裴铮,他虽然是来道歉的,但还没想好咋说。
他赶紧把手放在嘴边,“ 嘘,大黑乖,别叫,一会儿给你鱼骨头吃。”
“ 你在干什么?”
听到声儿的白陶立即起身,赶紧解释,“ 我不是贼!”
正处于紧张状态下的白陶,一下没听出是裴铮的声,慌乱伸回脑袋,结果整个脑袋连带脖子一起被门夹了一下。
脑袋撞到门上时还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门锁的叮当声组成交响乐。
“ 嘶~”
白陶这会儿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
裴铮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绷直的嘴角翘起,直接笑了,伸手提过白陶手里的篮子,“ 大黑都不会犯这种蠢。”
白陶举起得以解放的手,揉揉脖子,虽然脑袋疼,心里却有些开心。
他刚才可是听到裴铮笑了,想来对方应该不生气了。
这出个丑被撞一下很值得嘛。
但该道的歉还得道,白陶神色认真,“ 铮哥,对不起,刚才我说错话了,没有要折辱你的意思,就是一时心急口误,我本来想说你眼睛长得和我梦里媳妇儿的眼睛很像。”
提到这个,裴铮收起眼里的笑意,推开门让人进屋,“ 没事。”
见人脸上没了笑,白陶自觉闭嘴,乖乖进屋,决定以后都不提这事儿。
毕竟裴铮从他灶房出来前赏他的不知羞三个字,此时还犹在耳边。
——
其实那会儿被人说不知羞的白陶,看着负气离开的裴铮,心里也是有些生气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裴铮说自己不知羞,搞得他像什么浪荡的人一样。
再说了,他到底哪里不知羞了?一没脱他衣服,二没扒他裤子的。
越想越气的白陶,一个人默默做饭,切姜蒜时把砧板剁得啪啪响。
饭做好后,慢慢消了气儿,又想到毕竟时代不一样,或许自己那一番话在裴铮看来确实是一种冒犯。
而对方说什么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直以来对自己也帮助良多,可不能因为这点事儿就丢了朋友。
最后白陶叹了口气,把做好的鱼和蒸好的馒头放进篮子里,去赔礼道歉。
——
裴铮点上油灯后让白陶先坐,自己去放东西。
白陶这才看见裴铮手里还拿着弓箭,想来对方刚才应该是去山里射了会儿箭。
裴铮洗完手去厨房把炸牛奶端出来,坐下准备开吃。
白陶看着搁在自己面前的炸牛奶,心里一紧,以为对方要跟自己撇清关系,“ 这,这是—— 还给我?”
只是觉得好吃,所以想分着吃的裴铮,抬眼看着神色忐忑的白陶,默默端起炸牛奶,重新放在靠向自己的位置,顺带还夹一块放进嘴里。
白陶见状松口气,“ 抱歉,是我想岔了。”
裴铮咽下嘴里香甜的牛奶块,“ 不用道歉。”
“ 嘿嘿,这不是怕你生气,你可是我来清河村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跟我关系最好的,我怕你生气不理我,我有时候可能会不着调,还希望铮哥不要生气。”
这话白陶说的真心实意,两辈子与人交往以来,裴铮算是关系最好的一个,也帮了自己很多,他是真心不想和裴铮有什么嫌隙。
毕竟这样的朋友不可多得。
裴铮第一次听人跟他说这些,愣愣的看着面前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白陶。
他不知道怎么跟白陶解释,自己当时夺门而出,虽是生气,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当时听到白陶说那句话的瞬间,裴铮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而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夫君。
更别说他们之前还在讨论一些不可言说之事,大婚之夜意味着什么,裴铮还是懂的。
荒唐的想法让他觉得白陶在说自己是个女子,甚至还有调戏之意,所以生气了。
心情烦躁的他提着弓箭上了山,对着松树一阵发泄。
带出来的箭矢用完后,脑子渐渐清明,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想来白陶可能只是惊讶于自己的眼睛像他梦里梦见的,并非有冒犯之意。
毕竟从往日的相处来看,对方是个连稍微过分一点的玩笑都不会开的人
——
裴铮从回忆中抽离,看着还在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白陶,缓慢开口,“ 不生你的气,是我当时没问清楚就走了。”
白陶这下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高兴的把鱼往裴铮面前推推,“ 你快试试味道怎么样,可惜我没有专门用来装鱼的盘子,只能委屈它蜷缩在碗里了。”
“ 什么样的盘子?” 裴铮挑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嘴里,有些意外的挑眉。
淋满料汁儿的鱼皮居然有些酥脆,鱼肉却很柔软,酱香浓郁,很好吃。
他从上次白陶做酸菜鱼就发现了,对方做的鱼不仅不腥,还很入味,也不知道白陶是如何做到的。
“ 就是那种椭圆形的,扁扁的,能放下一整条鱼。”白陶也吃了一口黄焖鱼,心里叹气,少了辣椒啊。
裴铮起身去厨房拿出一个大号的白色圆瓷盘,“ 这种行不行?”
釉色这么好的白瓷盘,自从来到这里后,白陶还是第一次见,一脸惊喜的接过,“ 这你哪来的?很漂亮。”
裴铮夹起一块鱼肉放在馒头上,“ 去年入冬时,去窑厂干过一段时间,结工钱时送的。”
那时候正好农闲,又接近春节,窑厂忙不过来,就招了些临时工,工钱给的比较多,裴铮就带着大牛和宋以安去了。
当时窑里进了贼,被正好值夜班的裴铮抓住,掌柜为表谢意,就送了一些刚出炉的瓷器。
白陶稀罕的抱着盘子,“ 那我之前怎么没在你橱柜里见过?”
“ 放在底层最里面。” 平时他用不上,就塞最里面了,别的样式还有几个,也全部塞在了最下面。
白陶轻手轻脚的把盘子放到放更香的柜子上,“ 那你这借我用用,我明日再给你还回来。”
“ 送你,我用不着。” 裴铮觉得这东西更适合白陶,放在他这儿只能永不见天日。
“真的?” 白陶有些心动,又有些纠结,“ 这盘子的做工看着可不便宜。”
“ 没花钱。”
“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一定把盘摆得漂漂亮亮,不能枉费你送我这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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