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空滴喂,四字从一本正经的大将军口中说出来,使得皇帝亦忍俊不禁。
连臭脸的燕青也忍不住笑了笑,他不知为什么,对沈江姩的成功,没有办法做到很自然的去欣赏或者赞叹。尤其,天这样冷,少主要亲自去接船,船又不确定是今日还是明日到。
皇帝言道:“煜儿,你可是爱开夏将军的玩笑。他是军人,不善辩白。都是规规矩矩的人,哪里会不讲礼数。别戏弄他了。”
宋煜倒略略克制自己,没有继续偏执的询问‘隔几寸’,“与他开个玩笑罢了。”
谢锦侧目,真的么,你真的是在开玩笑么,属下怎么觉得你已经想去靴子里摸匕首捅死夏将军了呢。
夏承安沉声道:“末将原有意回京求娶沈军医长为妻,以报救命之恩,以偿心中钦佩之情,直到有幸与沈军医长同乘一骑,回到营中,见到肃王殿下,才知末将委实高攀,她竟是肃王殿下的心上人,是皇上您未来的二儿媳。肃王在军中多有建树,与沈军医长可谓珠联璧合,天作佳偶。”
说着,蹙然停顿,“往后,沈军医长是末将的亲妹妹,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末将!”
宋煜紧攥的手,骨节分明。
谢锦拿手绢不住的擦额角的汗,夏承安是专门来刺激殿下的吗。
皇帝突然发现他素来无视的宋慕之,竟藏拙多年,是谦虚谨慎的聪慧之人。同宋煜的忍辱负重,有极强的复仇掌权动机不同,与曦文不择手段上位的野心亦不同。
宋慕之是不争不抢,优秀却不张扬,又置身事外,可以说是无欲无求,也可以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帝在猜测他这参读佛经的次子属于哪一种。
宋煜面色沉沉,无论是同乘一骑,或是将军求娶,将军妹妹,抑或是肃王妃,都没有令他愉悦之处,“臣以为,该女立下奇功,区区肃王妃,区区将军妹妹,委实委屈了她。”
夏承安眉宇猛地一跳,除了皇次子,再往上可就是这位太子殿下了,可太子分明已与舍妹夏妍联姻,夏承安心下一凛,不由深想,却又没有明问,莫非他想要沈江姩做妾?哼,他倒敢想!沈江姩这样的军旅功臣,怎么可能给他做妾房!
宋煜对夏承安抿唇笑道:“你在辽北多年,不知京中诸事,你只知肃王与沈军医长珠联璧合,天作佳偶。你不知她在上京收了一位老实人十万订婚银,还未正式的退定钱、退去婚约的前未婚夫。”
“哦?不知这位惨遭退货的老实人前未婚夫是哪位?”夏承安不解。
宋煜坐回椅上,唇边略有一缕尴尬,“是孤王。”
夏承安略略思忖,想必是沈江姩不喜欢太子这般不苟言笑的性子,而喜欢肃王那种温润公子,老实道:“为了沈军医长和肃王的终身幸福,末将可以替我妹子把钱退你。十万两整吗?”
夏承安心想沈军医长救他性命,救了夏家军,保住十四座城池,又取得外敌十座城池,十万两他还是可以出一下的,曾经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他是有些家底的。
“十万九千八百白银。”宋煜看了看夏承安,礼部给太子妃的聘礼还是这个老数字,给夏妍也是这样多,“那你准备一下,帮你妹把定钱退回礼部,婚事退了,大家各自不耽误婚姻。”
“可以。末将回去准备一下,尽快将银两给您送回东宫。”夏承述职完后,起身离去。
皇帝睇着宋煜,“你诓得住夏承安,你诓不了朕。夏将军说的是帮姩姩退钱,你说的是帮夏妍退钱。”
宋煜睇了眼今上,他坐回椅上,提了提桌上茶壶,“添些茶么?”
“杯子里还有。”皇帝道。
宋煜给自己添了杯茶,静静的吃茶。
皇帝问,“你怎么不说话?”
“臣无话可说。”宋煜将茶盏搁下。
“你怪朕当时对沈江姩有偏见,阻挠你同她在一起?”皇帝哪里不知宋煜心事。
“您说她除了长得好看,毫无可取之处,若儿子执迷不悟,您便亲手毁了她。”宋煜淡声说,“儿子听您的,和她断干净了。”
“当时她委实没有成就,是个不学无术,任性的小女子,配你不上。她亦是臣妻,你二人不会被百官所接受。有失君子风范。”皇帝沉声道。
“但孩儿喜欢,不是因为她建功立业才喜欢。如幼时的木雕,不会影响臣学业,只是因为它是臣亲手雕刻的玩具,您却踩毁给臣留下毕生阴影,您从不认可臣的爱好,无论是人,或是物。”
宋煜缓缓说着,“请问皇上,如今丰功伟业、妙手仁心的沈军医长,助大宋边疆大捷,边疆十四城固若金汤,疆土更是外扩十城,和臣,是否合适了?”
皇帝念起宋煜小时候,课余时,手里抓着木雕小人在摆弄,他当时质疑宋煜血脉,容错率极低,他步去将木雕夺过踩在脚底,踩的粉碎,他讲宋煜野种玩物丧志。
幼时的宋煜捧着碎掉的木雕缩在桌角,恐惧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父亲。
“合适了。姩姩如今深受军民爱戴,百官亦无不歌颂她医德高尚,她一战成名,她同闺阁仰仗丈夫的弱女子都不相同。”皇帝轻声道:“夏家承恩姩姩,你若有心与夏家退婚,夏家亦可理解你。煜儿,朕不再阻碍你和姩姩在一起了,你找时间同夏振业去澄清一下,处理好夏家情绪,朕可为你和姩姩指婚。”
宋煜亦在心底藏着先皇后死因的机密,静声道:“您不会亲手毁了她了,对吗。”
“自然不会,朕高看她,器重她还来不及。她如今是大宋红人,她代表着民间,民心所向,你娶她,有不嫌弃她出身、家世,这在民间会是一段佳话。对聚拢民心有极大裨益。老百姓会想,只要有所作为,便可受到重用。这实乃是种精神激励,对正向风气是极好的牵引。”皇帝认真的说着,“煜儿,你现在也可以玩木雕了。”
宋煜静了许久,他说,“谢谢皇上。”
皇上准他玩木雕了,可是他的木雕已经碎了。
皇上准他娶沈江姩了,可是他的宝宝儿已经对他死心和宋慕之在一起近九个月了。
宋煜甚至不确定,沈江姩是否还记得宋煜这号人物,他亦不知如何对沈江姩开口说,回来孤王身边吧,你如今立下丰功伟业,不算高攀孤王了,你配得上孤王了。
多么可笑。他是难以启齿的。
但宋煜还是希望问一问,他还有没有机会,他当下可以给她一个家,许她妻子之名了,以及光明正大了。
***
宋煜回到东宫,已经是半下午了,他边退下朝服,边说:“这几个月,辽北战事朝里连着忙碌几个月,恰逢大捷,歇朝二日吧,有折子递来给孤,无要紧事,都在府休整一下。”
“是。殿下。”谢锦说:“我会让魏忠帮着收奏折。”
宋煜窝在椅上,从衣襟拿出六月初五后夜沈江姩还他四九四银两时的那个藕粉色荷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布料,犹记得那日正值盛夏,她单薄的衣料下肌肤触感,他将荷包收起,随即去衣柜那边找衣物,“衣柜里全是黑色衣裳么。”
春茗过得来,“您素日也不穿旁的颜色,倒是夫人给您做那件衣袖拧巴的衣裳,是靛青色的。您不是怕穿旧了,收着不常穿么。”
宋煜年头领沈江姩去旁听他帮她父亲求情后,她在山洞送他那件靛青色衣裳。
宋煜把那件衣裳一直放在盒子里,这时低手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穿在身上,倒是衣服架子,穿什么蹩脚的衣裳也天生的贵气,倒是那料子也是沈江姩选的极好的,那时候她还悄悄爱着他,他明白的。
宋煜来到铜镜前,微微偏了头,在照镜子。
外头有宫人说,“夏建业老爷子问您是否赏脸,这不是夏承安将军回府了,晚上约您这长孙女婿一起用膳。”
宋煜望着镜中的自己,十一月初三过了生辰,他在凌江花凌渡口,看江船度过的二十九岁生辰,沈江姩生辰是七月初八,她六月初六上船北上,二十五岁生日应是宋慕之陪她在船上过的,他七月初八那日去了灵翠山两人曾经住过的客栈三零一上房独住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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