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姩走到宋煜身边,在他康健的右腿上坐了下来,到底她没有去坐那条坏腿。
“没事啊。你可以坐左腿的。没你想的那般脆弱。”
宋煜倒颇为固执的将她身子揽过去,甚是霸道的叫她坐在上面,就像证明他可以似的,叫她坐在他那条残疾的腿上。
沈江姩倒颇为赧然,与他客气道,“右腿就行了……”
在他腿上推让,客气。
宋煜目光越发灼灼,便那样兴味的凝着她,“到底坐哪只腿,大小姐?”
沈江姩在他桎梏在她腰肢的力道下,到底在他残膝盖落座,脸颊却倏地烫起来,额角出了些细汗。
“不会很痛了,食了颇久灵芝,如今不用镇痛药,也可以接受了。”
沈江姩便没有拘谨,坐在他的左腿,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眸子有些发酸,昨晚上拉椅子放床边那种心情又使她有些委屈。
“其实你左腿都看不出什么了。相信假以时日会好的。灵芝都还有五六株了,你慢慢食了。”
宋煜的手臂揽住她腰,他就那样睇着她的表情,他说,“你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朕都好像一个欺负小女子的坏人。”
沈江姩没说话。
宋煜又说,“好会闹人的你。我喜静的性格被你闹的失控。生病了就更会闹人……”
沈江姩记起他隐瞒新妃入宫之事,她又很有些失意,“我坐你腿上,你没叫你的卿家离开。他们还在关怀肃王呢。你还话要叫来贤太妃一起慰问,搅浑这潭水,你不坏吗。”
她说着眼睛有些泛红,“而且,贤太妃乱说话,也会影响你的名声的嘛。你小心登不了基。”
宋煜爱开玩笑,“我不在乎我名声。自小被人叫野种,习惯了的。登不了基,入赘找个有体己的女人养我了,爷反正不想努力了。”
沈江姩目光复杂的凝着他,“我在乎你名声,我不希望任何人诋毁你了。”
“主要是心疼体己吧你。”宋煜心中猛地一紧,扬声对外面和春茗说话的谢锦道:“谢锦,今日歇朝了,你让众卿家归去,肃王需要静养的。三姑六婆,神婆仙术,众爱卿都讲的什么废话。”
谢锦咂舌,哎哎哎,哪位大人物安排的众卿家亲切问候二爷,把夫人逼回来的,这位皇上好无辜呢。
“是,爷,这便去告诉诸位今日歇朝了。”
众卿离开青雀,肃王于窗畔苦闷的叹气,皇兄的关爱真要命啊,大家都知他眼盲,实在烦心。
心里苦啊,他只是想体面退出,如今算是退不出了。仙术?咻一声眼好?老奸巨猾的皇兄,太诛心了!
宋煜这屋门开了一夜,这时沈江姩坐在他腿上,分外亲密,他便伸手将门关了,他眸色深邃的凝着她。
“昨日究竟是有何心事,为何突然那般情绪化?不如说出来心事,朕看下,是否可以帮你解决。总之过了今天,我们分道扬镳了,不如撕破脸来,坐我腿上闹啊,沈江姩?”
沈江姩一怔,他怎么看起来很想她无理取闹似的,但她并没有兴趣提及他的新妃,并因此事和他争执。没有必有,无解的事情,无需提及。
“我自小就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了,小时候还不是无事生非,追着你叫吹手。昨日,就是突然没有理由的就闹情绪了。你当我不想走去凉州,你又猜不到我心事,我就情绪化闹你了。你今日不是要补偿我一日,你补偿我,我就好了。”
“你今日想买鱼缸,你想养鱼啊?我的鹅头红可以连缸送你,我的鱼缸你买不到的。名匠定做。”
宋煜见她并不愿透露心事,便没有强求逼问,肃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天长日久,他对她耐心很多。
但她这样将心事压在心底,实际对身体也不好,她需要宣泄出来。
“原明日是二月初一,我原要在青州上差的,我计划里在书房桌上摆个小鱼缸,养几条色彩鲜艳的小鱼,鲜活些了。我买普通的就好。你的鱼那么矜贵,养死可惜,钱鱼两失。”
沈江姩无奈的笑笑,“你说,康芮的解药会不会有用呢,如果没用,我所有计划都是泡汤的。”
“试下了。朕亦不确定的。六七成把握。”宋煜说,“那我们先去七叔那里见杜敬生同康芮,之后若条件允许,我陪你去买鱼缸买鱼,还有小被子,好吗。”
沈江姩点头,“好啊。”
“还有鲜花。”
宋煜又说,他将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什么鲜花呢,沈江姩?”
“大朵大朵,重瓣都行的。”
“你可以中意茶花的。你可以讲出来的。”宋煜笑笑,“大朵大朵,重瓣。我知你讲什么花。”
沈江姩被他说中,他好似都无所禁忌,也不再质疑她和肃王之间了。她始终没有问为什么选妃没有告诉她,但皇上做事需要告诉谁。
“你心跳好稳的,心疾较往日好些了。”沈江姩借着这个求他引荐杜敬生的契机,将面庞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们几时去你七叔那里见杜敬生?”
“燕青去接敬生同康芮了。”宋煜低头凝她,“你今晚希望在哪里度过?是回青雀船上,还是在七叔那里?船我包了,不会出船,是可以住的。今日你不需要椅子或抱枕的。”
“风大雪急,我们出门都不方便带小满。我想回船上。方便照顾女儿。见完康芮看下情况,再做打算了。”沈江姩说着,“那你放开我,我去看下小满,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宋煜垂眸看她脸颊,“你看小满是做什么?”
“去换下尿布。”
“除了换尿布,要喂下吗?”
“不了,刚起身时喂过了。我做了娘亲,我都好像一只奶牛,不住喂小满。喝汤,喂小满,喝汤,喂小满。”沈江姩说着自己甜蜜的负担。
宋煜抿唇笑了,“朕说了可以奶娘喂的。你流产过,又生一个,不如多养身爱惜自己。”
“奶娘喂,我会觉得亏待小满的。”沈江姩看了看他配饰,问道,“你换了玉佩啊宋煜。”
“你倒观察仔细。是啊,新入手的玉佩,你觉得如何?”宋煜低头看了下腰间玉佩,调笑道:“做了皇上,悬块宝玉,装下深沉。”
他们都笑了,他们之间好真实,什么话都可以说。
“好配你的。好看。”沈江姩拽了拽他的玉佩,“这块莫摔了。用久些。”
“那你在这里再食些点心,我去给女儿换尿布。我换好叫你,你出来就行了。”宋煜说着往她后臀托了下,“不做怒自然不摔玉的。又舍不得摔人。但日后,是要更自控情绪,余生不发脾气了。”
他们彼此似在检讨,反思,又似有无法逾越的屏障。
沈江姩坐在软榻上,看着他出了屋子,他待她好温暖,是同情或者觉得欠她恩情么,毕竟他是重情重义的男人。
他去了对面去照顾小满,换尿布换的那样一板一眼,他好像除了觉得她不堪大任之外,一切都没变,反而对她更精心呵护。
罢了,明日即将分道扬镳,今日就开心相处。
沈江姩捏了一只春卷,小口食用,大约吃了三四口,宋煜在门外说,“可以了,你顺手拿下我外衫,出发了。”
沈江姩拿起他搭在椅背的外衫,这边手里还捏着少少一些春卷,索性放在嘴里,她将宋煜外衫递给他,宋煜将她的包包递了过来。
沈江姩将自己纯装饰用的包包背在身上,捏春卷手指有些油,总之包包里又没布巾,她就不暴露自己的短板给宋煜看了,这些小细节,无不透露着她的随性和肆意。
宋煜见她手指在衣袖底下支着些,又不大碰东西,他从袖底拿出手帕,递了过去,“擦下手啊。你的包包里,什么都没有的。”
沈江姩简直懊恼,她接过他递来的手帕,“谢谢你了。以后你都不用操这份心啦。”
“好生疏啊,沈江姩。”宋煜眯眸问她,“我不操你心,我操什么。”
“……”
风雪大,路不是那样好走。
洛江渡离上京食府蛮远,大约有半个时辰路程。
马车上,沈江姩坐在一边,宋煜坐另一边,她看着他身边的窗外的树木雪景,他看着她。
“你话你的夫郎,朕难堪大任。不知你的夫郎是什么标准的?”宋煜突然问道。
沈江姩心惊肉跳,昨日两人情绪激烈,大吵一架,皇帝话她不堪大任,她亦大言不惭还击说皇帝不堪她夫郎大任,估计他亦气疯了这时他来质问,她实话实说,
“总之不是皇上这样英明神武的坐龙椅的男人。该是一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或者,宁缺毋滥。”
“普通人,那是怎样的男人。”
宋煜心想,朕腿有残疾,又有心疾,还有比朕更普通的男人吗。
朕年近三十,还没成家,还有比朕更碌碌无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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