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煜说,“你等的无聊可以拿出戏单看下,你想看什么戏。”
“好啊。”沈江姩从包包里取出那个戏单,看了起来。
宋煜笑容颇为矜持,“你身体恢复的怎样啊。”
沈江姩明白她指她生完孩子恢复的情况,“快两个月。还好啊。怎么了?”
“问下。”宋煜说完,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
沈江姩突然耳尖有些烫。
“那你选啊,你想看哪场戏?有事叫我。”宋煜摸摸她发髻便进内间和杜敬生和康芮他们喝酒说话。
内里大概说的都是沈江姩不感兴趣颇为遥远的家国天下话题,但是沈江姩用戏曲曲目那张纸掩着面庞,小心翼翼去看宋煜,他同他下属说话的神态好迷人,有天生的矜贵和王者的从容,刚才他在她耳边低语‘你想我日日都在吗,你说出来’。
大概在午后,谢锦疾步进厅,来到宋煜跟前,“启禀皇上,肃王的眼疾毒清了。现在肃王已经看得到东西,已经离开京凉青雀归肃王府了。”
沈江姩见谢锦回了来,她疾步进内间,谢锦将一串猫铃铛递给沈江姩,沈江姩将猫铃铛攥进手中,就这样和肃王爷好多年没有再见过,有些人,不知何时,便可能是最后一面。待到再见,都已人过中年,各自历经千帆。
“可是他假装可以看到的?你有试下他吗?”
谢锦言道,“有啊,我不小心把肃王的珠串掉了满地到处都是,他自己捡的。一次捡成功。”
沈江姩心中大石终于放下,此事算解了,她握着她的买的猫铃铛,她不知为何,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或许是她可以回青州上差,过她自己的生活了,如释重负。
或者,因为她还回那只喜爱的波斯猫,并且拿回了铃铛,和好友绝交,却并没有取悦到宋煜,达到应有效果,那种闷闷彷徨之感。
沈江姩松了口气,一下坐在椅上,想到这些天来的压力,责任,愧疚,终于在这一刻释然了,可以肆无忌惮喜欢猫猫,亦不必忌惮贤太妃种种,可以穿最靓的衣衫,不必在乎旁人目光,就算她要风流快活,又如何。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和转折,和无奈。
宋煜看了看杜敬生与康芮等人,言道:“这次肃王眼疾得以解毒,诸位功不可没,饮酒啊,要尽兴的。朕重重有赏,各赏五千黄金。”
康芮是粗人,这时倒真的要喝酒尽兴,感谢皇上打赏。
杜敬生心思细腻,燕青亦懂人情世故。
杜敬生说,“主上,我们好容易来上京一趟,如果你不介意,我同康芮想四处去转转,也不枉来一趟上京。”
燕青亦立起身来,“明日我携家眷下赣南,夏承安去辽北,我也回去准备下行装,明日你不需折腾回上京,我同夏承安来洛江辞别你。”
杜敬生扯了下康芮的衣袖,“不喝酒了,回去喝‘水’。”
康芮心想,毒解了,还咒他死,这小子。不过,康芮真的打算找时间告一段假期,请女主子给看看胳膊的,来京一趟,有治病希望,做刺客都觉得前途光明了。
宋煜听着诸人与他辞行,心中五味杂陈。
宋煜言道,“不急走吧,再坐下,聊下天啊,敬生,好容易上来一趟。你帮了大忙,你匆匆走,我心里好过意不去,招待不周的。”
沈江姩亦挽留说,“是啊,多坐下啊,这次事情多亏敬生、康芮从豫东上来,不如食完饭,一起去戏楼看戏,陪宋煜热闹下。你们莫看他好生严肃,又不爱笑,实际内心好热情,好中意同朋友聚会的。”
杜敬生看出宋煜实际同沈江姩有问题没解决,他不愿碍事,“宋煜哥,明日再聊。明日我都同燕青、夏承安一起来洛江辞别你了。今日就容我们去逛下上京了。嫂子,别留我们,听说上京的糖葫芦一绝的,我都流口水了。康芮,走了。”
沈江姩见众人要走,她也急忙跟着宋煜去送人。
宋煜牵着她手,将杜敬生、康芮、燕青等人送到了上京食府外,几人都带了马车,各自上车走了。
其时才午后,还早。
宋煜攥着沈江姩手紧了紧,两人面面相觑,四处只剩他二人。
仿佛这苍穹世道都静寂了。
沈江姩突然问,“你给我买的猫猫是什么颜色的?”
“橘色。”
“猫猫在哪里啊?”
“在青州宅子,丫鬟照顾着。”
“哦。”
宋煜说,“如释重负是吗。你可以过你想要的安安稳稳的生活了。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不卑不亢,从容安逸。”
“是啊。你也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啦。”沈江姩和他客客气气,“稳坐龙椅,睥睨天下。这么多年,我们都成为我们想成为的人了。”
两人疏离而生分,曾经多么亲密无间,那日彼此否定后,如今便多么生分。
宋煜提口气,问她,“你要不要去我在七叔这里的房间午休下?”
沈江姩快速看了下他,她哪里会忘记她和他曾经在他这里的房间险些发生什么,“我不困的。”
“看你啊。你不困,可以不午休的。”宋煜轻轻咳了下。
沈江姩说,“你困吗?”
“我不困啊,你在身边,我怎么会困。”宋煜说。
“是我太气人了吗。气到你不知犯困。”沈江姩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明日好多人在洛江辞别你,我也打算加入他们,在洛江辞别你回青州了。”
“你选好看哪支戏曲了吗?”宋煜没有回答她关于辞别的问题,他不知现在肃王的眼疾解了,她有没有谈婚论嫁的心情,但是他没有操之过急,今日还有很多时间。
沈江姩将攥在手中的曲目递给宋煜,“现在未时,有贵妃醉酒可看。娘里娘气的曲目,你感兴趣吗。”
“好啊。你有东西在雅间要拿吗?”宋煜问。
“没。”沈江姩说,“你呢?”
“我的玉扳指。刚端酒杯,扳指碰酒杯不方便,摘下了。”宋煜话,“你先往对面戏院走了,我等下过来。”
“哦。”沈江姩应了声,“我去帮你拿。”
“不需要。我自己走去。腿没事。你再惹我,拉你上楼了。”宋煜见她面颊猛地一红,他便进去雅间去取了他玉扳指戴在手上,他出来食府,却见沈江姩在原来位置等他,他问:“你怎么没先去戏院呢?”
“我想等你一起。购戏票排队,我担心我们中间隔了好多人,买不到一起的票了。”沈江姩说,“我想坐你身边位置。看场戏,再分开各看各的,就不如意了。喂,看戏,我总适合和你齐肩的吧。”
宋煜怔了怔,于是牵着沈江姩手,去戏院购票,他们如寻常男女一样排队,拿了票进戏院看戏,买了两个相邻的位置,消磨一个多时辰,但是贵妃醉酒演的什么,好似都不重要,好似在一起才重要。
位子在最后一排,沈江姩将头靠在他肩头,宋煜用手一下一下揉着她的发髻,他低下头在她耳畔说,“对不住。我不该否定你的。我也不该拿你郁症伤害你,让你自己回去养好郁症。你能否原谅我,我真受不住你这样僵住。”
沈江姩在颇为昏暗的环境下,一下子眼睛朦胧了,她没有说话,怕现在说话会泄露自己嗓子里的哽咽和颤抖,晚点再说吧,她没怪他,她确实不合适坐那个位子,“郁症没事啊,我很会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我晚上或许七零八碎,白日我都是完好无损的小太阳的。”
宋煜将手拥着她肩头,“我们买了那些鸡零狗碎,快些返京凉青雀,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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