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退治,是时代的落幕,是此方天地变革逐渐与众神不兼容。
驱逐神灵离开此方天地,以分天地资源给众生,使物种渐趋多样化,世界就此进入一个繁荣热闹的平和时代。
没有能以一己之力颠覆天地的神灵,世界就不会因为某一个神灵的一时之怒而陷入灾难。
上一次覆盖整个世界的洪水天灾,显然让天道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枚龙蛋不知道是龙族迁徙时遗忘的,还是哪家对头封印在此,又或者为了某个目的而遗留此处等一个契机。
原因不得而知,但结果显而易见。
具有强大肉身与神力的龙族,已不再受此方天地的欢迎,甚至因其日后壮大可能危及天地平衡,而打算在其降生之初将其扼杀。
怪松以及天剑山鞘的其他有灵修士,都被无辜牵扯进来。
能逃的早就逃了,天道酝酿了很久,等他们逃生。
不能逃的,用尽了一切办法自保求生。
怪松格外倒霉,几乎处于劫区正中心,又没长脚跑不掉,只能假装不存在,向天祈祷。
在深潭中龙族的气息溢出后,到孽龙正式破壳降世,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
劫云遮天蔽日分不出白天黑夜,黎安根据自己的方式算了算。
从他感觉到不一般的气息开始,劫云就开始酝酿,到劫雷劈落深潭,前后能有近一天的时间。
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的气息让人感觉熟悉,到孽龙破水而出,心口护心鳞的位置倏然一烫,于是黎安便知道,这倒霉的孽龙是秦钰。
他还在心里吐槽了句秦钰的破壳过程,时间长得堪比难产。
下一刻,怪松的意识被龙吟震得恍惚一瞬,失了对自身力量的掌控。
受天劫威压逼迫,失去控制的力量自发冲击筋脉窍穴。
怪松的化形劫被引动,与秦钰的灭生劫杂糅,导致劫雷被勃发的力量蒙蔽,扭头劈在了怪松之上。
一个只修行了几百年的树妖,如何能扛得住针对龙族的灭生劫?
怪松的记忆终结于此,黎安感同身受地体会着形神俱灭的痛楚,自意识深处回过神来,却见崖边怪松已成焦炭,意外地留下一节枯木。
细长黑蛇般的幼龙盘踞枯木之上,漆黑的鳞片缝隙间,残存的紫金电光不时噼啪炸出点火花。
灵魂深处莫名的牵扯,将两个残破的灵魂纠缠。
似乎跟怪松共享了灵魂的黎安清晰地感觉到,怪松的残魄被幼龙以自己的魂魄收拢在了识海之中。
天边的劫云已经散了,幼龙却还活着。
识海之中,黎安借着幼龙的感知,清晰地“看见”了外面的一切。
他已经没有寄体,连灵魂好似都不完整了,却奇怪地以他人的感知知晓着身边发生的所有事。
像一场实景电影。
他是观看者,也是参与者。
到这份儿上,黎安差不多知道,自己被拉进了秦钰的回忆。
可同时,他还有着秦钰所不知道的,来自身为怪松的自己的记忆,拼色图画一样,随秦钰的记忆推演而缓慢复苏。
所谓的将一切都告诉自己,竟然是这么彻底的方式。
这是黎安没想到的。
在抗下最后一击劫雷时,黎安有一瞬间的记忆断层,意味着双方对此都没有记忆。但就当下的情况看,也能很清楚地知道,秦钰同样分担了最后的一道雷击。
是秦钰主动将怪松的残魄收进识海的,还是怪松的残魄在求生本能下钻进了秦钰的识海,黎安不得而知。
但他们显然因为灵魂的纠缠,而混淆了天道的感知。秦钰得以活了下来。
心口阵阵暖意,叫黎安轻易就寻到了护心鳞所在。
大概是感知到了秦钰的力量,护心鳞散出浅淡暖流,漫过每一个角落,将魂散时的难受一扫而空。
原来,早在获得秦钰的护心鳞前,所谓的灵魂烙印,就已经以更极端的方式,烙印在了彼此灵魂之上。
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黎安默默“看着”山崖上的风静下来,幼龙的尾巴垂在崖边,因风停而停止了轻晃。
不知过了多久,窸窣声响从远处而来。
气息微弱的幼龙立时警惕地抬起头来,眺望向声源处。
龙族的视力很好,不需要别的功法加持,也能远看千里之外,在没有阻隔的情况下。
比起不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劫数的怪松,那些早对传闻中远古遗留在此的龙蛋心存觊觎的修士们,很清楚灭生劫意味着什么。
不该存世的龙族现世,引来天道的截杀。
他们遗憾着没能早点找到龙蛋,失去了获得一个实力强大的兽宠的机会。
灭生劫下,没人认为幼龙能活下来。
但就算是死了的龙族,将其尸体利用起来,炼成法器,对自己的修行也绝对是助力颇多。
在灭生劫结束后,这些一早就在劫区外等着的修行者,便迫不及待地涌入这片被天劫摧残过的土地。
秦钰的灭生劫范围很广,整个天剑山鞘都在笼罩内,绵延几千里的山脉,至少三分之二都在劫区范围内。
那些人并不能锁定秦钰所在的具体位置,只能各用手段在劫区内寻找他的“尸体”。
耳听千里也算是龙族的特异能力之一,但大概是因为秦钰受了重创,黎安并不太能听得清那些修士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秦钰在四周打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方向。
有人在直奔山崖而来,像笃定幼龙出世后不会离开自己的巢穴一样。
该逃的,但凡是个想活命的,这时候早就跑了。
黎安不认为秦钰连跑路的力气都没有。
实际上,通过灵魂间的联系,他能清楚感觉到,秦钰恢复得很快,被劫雷劈卷的鳞片,多数都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整。
他只要躲起来,等力量再恢复些,就能化为人身,或者变幻成其他生物,轻易躲过一些修行者的探查,离开这片区域。
以后只要谨慎些,少有修士能找到他。
可秦钰就像被劈傻了一样,盘踞在枯树之上不走。
在他挪动间,已成焦炭的枯树被蹭掉了一节焦黑的枝桠,他甚至连紧绷的身躯都放松了些许。
莫名的,黎安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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