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的在万米高空上飞行。
我带了一本《普洱茶产地西双版纳》,是詹英佩老师编撰的,詹老师做了田野调查,也提出了六大茶山的概念,这是本好书。
我坐飞机一般都睡不着,为了打发时间,都喜欢带一本书来看。
特别是做了茶叶这一行,更需要读书。
中国的茶叶品类太多了,单单一个绿茶,品种应该有上千种,这里面的学问太多了。
靠窗就坐的先生大约四十多岁,衣着考究,衬衣雪白,应该是订制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很有风度。
他也是一直抱着一本书看,我瞥了一眼,全是英文。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坐在头等舱的中年男士,很少有玩手机的,不是拿着书看,就是闭眼休息。
空姐送来餐食的时候,我们两个收起了书,互相看了一眼,微笑着点头示意。
“江先生,这个是为您准备的素食,请您享用。”空姐微笑着对我说。
“兄弟信佛?”那男子笑着和我打招呼。
“哦,没有,我只是喜欢素食,不太喜欢荤腥的食物。”
“食素好,对身体有益,古人说,肉食者鄙!哈哈…”那男子爽朗的开着玩笑。
我也不禁莞尔一笑,这哥们真有趣。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是《左传》里曹刿论战的典故,曹刿说的肉食者指的是当权者,并不是真的说喜欢吃肉的人。
“老哥去南京公干还是旅游呀。”我看他人很风趣,也就顺势搭话。
“我是老南京人,刚在重庆谈了项目,回家,兄弟你呢?”这男子这会说的是南京话,带着老城南的口音,应该是地道的南京人。
“我在重庆生活,去南京发展一下业务。”
“兄弟你是做茶的?”他看着我折叠桌上的书,好奇的问。
“是的,我是做茶叶生意的。”我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双手拿着递给了他。
“江南,老哥怎么称呼?”
“哦,不好意思,稍等,我也给你一张名片。”他接过名片,轻声的念着我的名字和公司名字。
然后才把我的名片放到名片夹里,又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名片很普通,云峰集团控股有限公司,齐云峰,上面有个座机电话,连手机号码都没有。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但是以我的经验,大凡名片上不写职务的,要么是没什么职务,要么就是不屑于写职务。
显然齐云峰就是后者,公司的名字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自然也不用写董事长之类的了。
“齐董,幸会幸会!”我笑着和他握手。
“哈哈,江南老弟,你这采南茶业也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吧。”齐云峰笑着说。
“是的,我太太的名字取一个字,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的。让您见笑了。”我点了点头。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个公司名字还是有意境的。”齐云峰笑着说。
我欲登山去采薇,江南秋雨正霏霏。这是文天祥写的诗句,我和叶采薇的名字都含在里面,这句更恰当一些。
我笑了笑说:“中有妙高台,云峰自孤起。齐董您公司的名字更有韵味,卓尔不群,一览众山小呀。”
齐云峰哈哈大笑:“英雄相见略同!”
他突然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采南茶业,我住的酒店附近好像有块广告牌,打的广告就是这个名字,是你的公司吧。”
我点了点头,笑着说:“是的,在重庆打茶叶广告的,现在就我一家。”
齐云峰赞许的说:“不错不错,年少有为。”
这多少有些上位者的口吻,我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年长我十几岁。
他笑着说:“在飞机上还不忘看茶叶方面的书,兄弟可真是好学!”
“齐董,你也一直在读书,还是看原版的英文书,更值得我学习!”我也回敬了一个高帽。
“这次去南京开拓市场?”
“是的,正好几个好哥哥在南京,有他们的帮衬,在老门南开了一间茶室,生意还行,这次过去准备多选几个地方,扩大一下规模。”
“老门南?那是薛攀那家伙开发的吧。搞的很不错,你在那里开店,生意能做的好。”齐云峰笑着说。
“齐董认识薛攀大哥?”我听他的口气,应该认识薛攀。
“熟悉,小的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玩,他比我小几岁,偏偏喜欢跟我们玩。”齐云峰淡淡的笑着。
飞机开始下降,齐云峰对我说:“你住薛攀那里的酒店吗?要不你和我一起,我送你过去。”
我本来想推辞,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蹭人家的车不好意思,不过想了一下,觉得认识齐云峰也是缘分,也没必要扭捏,他既然认识薛攀,我也就没必要客套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就麻烦齐董了。”我笑着说。
“叫我云峰哥吧,薛攀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咱们也别那么生分了,我就叫你江南好了。”齐云峰豪爽的说。
齐云峰的座驾是古思特,大热天,司机都是西装革履的,一脸的彪悍之气,腰杆笔直,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司机。
从下飞机,齐云峰的电话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第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子,我还是有些兴奋的。
齐云峰挂了电话,对我说:“你休息一会,我有很多电话要回复。”
话音未落,电话又响了起来。
打电话处理事务的齐云峰完全变了一个人,说话的口气冷峻干脆,表情严肃,颇有些杀伐果断的意味,丝毫没有在飞机上和我聊天时的随和。
几个电话打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车子也进入了城内,这会是下午的三点多钟,还不算堵车。
“江南,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小兄弟,今天我还有事,就不请你吃饭了,嗯,这样,改天空了我联系你。”齐云峰终于结束了电话。
“好的,谢谢云峰哥,您先忙。”我有些受宠若惊。
车子停在了酒店门口,门童殷勤的过来给我打开车门,司机也帮我取行李。
“云峰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辛苦啦。”我和齐云峰告别。
他又接起了电话,笑着我和我招手,就算告别了。
回到酒店的房间,我休息了一会,取出四个锦盒,里面装的是重庆荣昌的陶器,一个工艺大师做的茶壶,仿官帽的器形,很是精致小巧。
我带了四个,薛攀、欧阳、江帆林、林若岚一人一个。
今天是周五,我看群里他们四个约了一起吃饭,我就没有告诉他们,直接飞来了,打算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们今天约在不远的甘熙故居里吃饭,里面有一家私房菜,做的是老南京的土菜,地道的南京风味,生意特别好。
林若岚还故意在群里发了一些他们之前吃饭的照片,菜的品相看起来就很好吃,他们诱惑我来,我假装抽不出来时间,在群里故意说很多惋惜不已的话。
六点钟,我拎了一个袋子,把锦盒装好,打个车朝甘熙故居驶去。
甘熙故居是南京城里的一处古建筑,金陵甘氏是江南望族,甘熙是清代文人和方志学家,甘熙宅第为甘熙之父甘福修建。
甘熙宅第建筑特色南北交融,既有“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的江南民居的娟秀雅致,又有北方“跑马楼”的浑厚大气,是是中国大城市中现存规模最大、形制最完整的古民居建筑。
甘家是名门望族,甘熙故居号称“九十九间半”,据说修了七十多年,最多的时候有三百多间房。
甘熙的后代也颇有成就,其中甘贡三是民国时期南京着名的京昆戏曲协会会长,而甘律之则是一位对戏剧有深厚情感的文人,与黄梅戏大师严凤英有过一段佳话,只可惜两个人的婚姻持续了两年多就分开了。
着名的演员海清,就是在甘家大院出生长大的,她的外祖父甘涛,就是甘家的后人。
如今这里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附近的民房也被拆除,修了很多仿古建筑,入驻了很多书店、咖啡馆、私房菜、民宿、茶馆等,成了很热闹的景点。
颇有些“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味道。
望着这座大宅院,我不禁有些感慨,想当年,这里可以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甘家大院被中国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兄、北京昆曲大家溥侗选为“南京新生音乐戏曲研究社”,还成常驻嘉宾,不仅吸引了梅兰芳、马连良、俞振飞、奚啸伯等圈内大腕常来切磋,还有像林散之、唐圭璋这样的圈外大腕常来串门。
如今是商业气息浓郁,游人如织了。
眼前是青砖黛瓦,灰墙上覆满了垂挂下来的藤萝。穿过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走过挂着一串红灯笼的曲折回廊,曲径通幽处,就是今天吃饭的地方。
两个身穿旗袍的迎宾美女热情的问我去哪个包房,我告诉她们是“莫愁烟雨”,这里的包间名字都是以金陵四十八景里的景色命名的,很是文艺。
迎宾小姐带我来到包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欧阳的声音:“请进!”
我推开包房的门,进去一看,这四人正在打掼蛋,桌子上的菜都上齐了,还斗的正酣,根本顾不得吃饭。
我笑着走到他们旁边:“几位大哥,别来无恙?”
奇怪的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抬头看我,也没有理我,我一时尴尬的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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