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就是现在的宁波。
在有高铁和高速公路的现代,从徐州到宁波,七八百公里,高铁只需要四五个小时,自驾的话则需要七八个小时。
而在古代,这个时间就很漫长了。
唐代的标准速度,马车一天大概走七十里;水路按平均速度来算的话,一天也能走五十里左右。
李二刚到瓜洲渡,就接到了家里的来信。
在他出发后的第三天,他的父亲李吉甫被调为忠州刺史,已经走马上任。要他到了余杭后,就不要再往明州赶了。在驿站里等着跟家里第二批人一起前往忠州。明州房中所有东西都已带齐,不必挂怀。
刺史在唐代,相当于太守,州一级主官。
唐代将州,分为三级,三万户以上,为上州,刺史从三品,两万户到三万户,为中州,刺史正四品,两万户以下为下州,刺史从四品。
忠州就是如今的重庆忠县,李吉甫担任忠州刺史大概是正四品。长史位在刺史、别驾之下,为掌管军马的六品官员。
李二连夜便给刘绰写了一封信,第二日一大早派人送到邮驿。
“绰绰,见字如晤,你我离别已经一月有余。别时你带给我的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芦快要吃完了。”
刘绰读到这里的时候,吐槽道:“不是有徐老三跟着么?干嘛突然间卖惨?”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所有反应,李二在信中紧接着道:“徐老三并未与我同行,我已命他带着食谱沿着汴河北上,前往长安。忠管事虽另找人按照你的方法做了些,但始终没有你做的那个味道。”
送信过来的刘谦一直在旁边探头探脑地试图偷看,都被刘绰制止了。
刘绰庆幸自己没让刘谦跟着一起读信,谁能想到这家伙在信里居然说的是这种事情。
“我如今正在瓜洲渡。因父亲调为忠州刺史,我到余杭后便要与刘司兵分别,转道忠州了。待我到达忠州后,除了书信,再给你寄送些有趣的赏玩之物。或许能帮你开拓思路,做出更多新奇的东西来。对了,我走的时候,你与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勿念!”
“他信中都说了什么?他们来时为了赶时间,陆路走的多。这次回去水路走的多,缘何这么快就到明州了?”刘谦着急地问。
“二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二十一叔没给家里来信么?”刘绰神秘兮兮叠好信纸,好好收了起来。
“刘纯那什么消息都没有啊,就只有李二这一封信过来,还是写给你的!”刘谦道。
刘绰挑眉:“既然知道是写给我的,二兄谦谦君子,为何要如此相问?”
“你别装糊涂!李二他信上说什么了?”刘谦故意压低了声音,“这才走了几天啊,就如此牵肠挂肚的?”
“你别瞎猜了,再不告诉你,还不知道你要说出什么话来呢!”刘绰无语道,“李长史...哦不对,现在应该是李刺史。李二郎的父亲升任忠州刺史,已经前去赴任了。李二郎的家人要他到了余杭后,原地等待,跟明州剩下的家里人汇合后,一起前往忠州。”
“呀,升官了!这么快?”刘谦道。
下值回来的刘主簿在得知消息时也是十分震惊。
“阿耶,忠州在什么地方?”刘绰问。
刘主簿叹了一口气道:“在山南东道,大唐的西南方,其地荒远瘴疠。”
刘绰安慰刘主簿道:“阿耶,你忘了,李刺史是个喜爱研究地理的人,焉知他就没有乐在其中呢?”
刘主簿轻笑道:“绰绰说得对,我非鱼,焉知鱼之乐!”
“阿耶,你可知道,当年李刺史是缘何被贬出长安的么?”刘绰道。
听到刘绰如此问,刘主簿倒有些惊讶,“哦?绰绰,你为何有此一问?”
刘绰老实道:“那日听李二郎与纯阿兄谈及回程路线,他们到了余杭后,还要换乘马车再走三百多里地才能到达明州。那时女儿才知道,浙江道富庶,也只是太湖周边那五州罢了。明州地处偏远,乃是贬官之地。李二郎说明来意那日,女儿却失言了!”
没办法,她当时的思维逻辑还是按照现代认知去判断的。浙江就是极为繁荣富庶的好地方啊!只可惜,在唐代还是大陆经济,还没到海上贸易的时间段。宁波虽然靠海,却发挥不出后世的优势。在浙江道,算是很穷的地方。
其实,在安史之乱前,政治和经济中心都在北方中原地区。
一场安史之乱,让盛唐转衰;也是一场安史之乱,使得人口和技术南移,经济中心逐渐由中原地区转移到江南地区。
江南地区本就土地肥沃、气候湿润温暖,非常适合水稻的生长和种植;又少受战乱影响,发展的自然是越来越好。
“李二自报家门后,我特地调阅过几年前的邸报,弘宪兄,是被前宰相窦参的朋党案牵连的。继任的宰相陆贽‘疑其有党’,贞元七年便将他调离京兆,贬到了明州。”刘主簿道。
原来是因为被卷入了政治斗争。
“那阿耶,您知道李刺史这回是为什么被调往忠州的么?从沿海的明州调到大西南,这不是折腾人么?”刘绰眨着大眼睛问。
刘主簿倒觉得跟小女儿聊聊朝堂事也无妨,耐心道:“去年,陆相因上书弹劾户部侍郎裴延龄,触怒圣人,被罢相,谪为太子宾客。今年,陆相又遭裴侍郎构陷排挤,被逐出朝廷,贬为忠州别驾。”
不用刘主簿继续,刘绰已明白了其中猫腻。
“所以,裴侍郎为继续打击和迫害陆别驾,便升李长史为忠州刺史,当陆别驾的上官。他认为被陆别驾贬出长安的李刺史必定心怀怨恨,会携私报复,就想借李刺史之手.....收拾陆别驾。”刘绰顿了顿才道。
置陆贽于死地。忠州本就荒远,民多病苦,便是陆贽死在别驾任上,也不会引人怀疑。这几句话,她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饶是如此,刘主簿仍然惊叹于刘绰的聪慧,又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才夸奖道:“不错,正是这个用意。我儿真是聪慧!不过,绰绰,你要切记,此事你知我知,千万莫再在人前提起!听你二十一叔的意思,弘宪兄便是被贬到了明州,也是处之泰然,行事如朗月清风般坦坦荡荡。阿耶相信他定不是那样的人!”
等李德裕到了忠州后,必定会将我的书信带给他阿耶看。今后,我只需关注邸报和李二寄给绰绰的书信便可,看看陆贽最后是什么下场,便知道李吉甫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那时便更能知道,与李家结亲是否值得了。
刘主簿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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