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雅间的房门也打开了。
刘绰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和挑衅,显然是在回应赵五郎的嘲讽。 赵五郎被刘绰的回应噎了一下,他没想到刘绰竟然如此大胆,敢在这种场合下公然反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在看到刘绰身前的陈烈时,又不得不强压下火气。
“刘五娘子,你身为一个女子,又是公主们的女师,来到这藏污纳垢之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恬不知耻地承认了,还如何当得起学士之职?”赵五郎冷声道。
刘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轻笑一声,走到赵五郎面前,目光直视着他:“长这么大,头次见到骂人把自己绕进去一起骂的。藏污纳垢之地?恬不知耻?赵五郎,你既然自诩为正人君子,又为何在此地出现?还是说,你所谓的‘藏污纳垢’之地,对你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食色性也,人有七情六欲,本是自然天性。绮梦阁装潢雅致,常有雅集诗会,来此地的人也不全是求男女之欢的,如何就藏污纳垢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人何必做得如此伪善呢?”
“休要胡搅蛮缠,我乃堂堂男子,来此有何不妥?你可是个女人!哪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女子?”
赵五郎被刘绰的一番话逼得哑口无言,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又无法反驳。只好攻击起她的女子身份来。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刘绰的直言不讳感到惊讶,同时也对赵五郎的伪善态度心生鄙夷。
“女人又如何?赵五郎,你若真有本事,不妨在诗词上与我一较高下。若是你赢了,再大放厥词也不迟。但若是你输了,我希望你能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再无端生事。”
赵五郎被刘绰的提议弄得一愣,他没想到刘绰会提出这样的挑战。
“怎么,不敢应战?”刘绰挑衅地看着他。
赵五郎自知在诗词上不是刘绰的对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直接拒绝,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胆小怕事?他大声道:“楼中的确常有诗会雅集,不知刘五娘子是受何人邀请而来啊!”
而此时,绮梦阁的老板柳大家突然走了进来,她对场间众人道:“误会,都是误会!刘五娘子是老身请来的。非但老身仰慕刘五娘子已久,这楼中的姑娘啊也都想亲眼见见写出《元夕》二首的刘五娘子是何模样呢。只因今夜是开苞夜,适才老身一直在后院忙碌。这才怠慢了刘五娘子!散了吧,都散了吧!”
这话说得十分有信服力。元夕二首无论在宫中还是民间都极受欢迎。
立时便有看客道:“还是柳大家会做生意!若是能请得动刘五娘子为楼中姑娘们写首新词来唱,自然会成为绮梦阁的一大亮点,吸引更多文人墨客前来。”
“是啊,柳大家真是好本事,竟真能请得动刘五娘子前来!”
刘绰心中虽惊讶得紧,面上却一点也没表露出来。这个柳大家真是了不起,既给她和顾九解了围,又没损了赵五郎的面子,还十分好运地通过看客们的嘴,让她背上了一个给姑娘们新写一首词的任务。即便没有看客们的起哄,今夜之事,也能让绮梦阁在长安城被讨论几日。
见此情形,赵五郎赶忙道:“原是如此,看来真是赵某误会了。刘五娘子,你我也算是旧识,咱们在家中的排行都是老五,今日又在阁中相遇,真是缘分匪浅,不如坐下来共饮一杯如何?”
“不用了,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缘分。”刘绰拉着顾若兰下楼。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就大大方方到楼下去看歌舞表演好了。
“刘五娘子,赵某可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赵五郎纠缠道。
“赵五郎,你可别忘了,上元节那日,你是如何被刘五娘子羞辱的!”有人起哄道。
“你可真是不长记性啊!”
“就是啊,人家刘五娘子可是内文学馆的学士,又岂会与他这等登徒子同流合污?”
赵五郎被众人说得有些下不来台,他冷哼一声道:“刘五娘子,你莫嚣张!长安城的水可深得很,李二能护得了你一时,还能护得了你一世么?”
刘绰停下了下楼的脚步,冷笑道:“赵五郎,你这是在威胁我么?我刘绰也不是吓大的。你若真敢动我,我自有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赵五郎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大家别吵了!莫要伤了和气!”柳大家再次赶紧出来打圆场。
一旁的韦三郎也道:“五郎,刘五娘子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呢?”
“哼,刘绰,今日之事,我赵五记住了!”赵五郎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柳大家也道:“是啊,还是这位郎君说得对。咱们绮梦阁的姑娘啊,个个色艺双绝!老身这就给二位公子找几个最水灵的送过去!”
“不...不是的!”韦三郎连忙否认,“我...我是来参加雅集的。我平日里鲜少出门,今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我不是来找姑娘的!敢问柳大家,郭四郎在哪个房间你可知道?”
刘绰和顾若兰大马金刀地选了个看表演的好位置坐下了。
“总算是走了!”顾若兰松了一口气,“绰姐姐,你可真厉害,连赵五郎都能对付!”
“他也就是欺软怕硬而已!”刘绰道,“说起来,今日之事,还多亏了这位柳大家出来解围呢!”
“是啊,要不是她,咱们两个被识破身份后总会被人嚼点舌根的!”顾若兰感激道,“不过,你一会是不是还要给她写首新词?”
“嗯!”刘绰点头,“像你说的,如今咱们才是古人,写首新词并不难!只要从宋词中挑一首婉约些的背出来就好了!我只是奇怪···”
“奇怪什么?”
“难道,带着记忆重生到这个小世界的就只有咱们两个么?不论是你的《夏日绝句》还是我的《元夕》二首都流传了一段时间了,为什么没人闻讯赶来与我们相认?”
顾若兰后知后觉道:“是啊,若说你的元夕二首问世时间尚短,可我背的李清照那首已经有几年了啊。或许就是因为资讯不发达?你在彭城不就没听过我的名号嘛?”
“那是因为我平日里农书和医书读的更多啊!若是还有跟你我一样的人,最好是理工科背景的人,咱们是不是可以联起手来做点大事呢?”
“绰姐,若是真有人找来,你要怎么办?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是算了吧!万一那是个做事颠三倒四的人,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我们呢!”
“你说的也对!”刘绰笑道。
“还是先看表演吧!咱们不是出来散心的么?那些烦心事就不要想了!”
郭四郎正坐在雅间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神情落寞。看见进门的赵五郎本已十分不耐烦,再看到他身后的韦三郎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你来做什么?出去!”他冷冷道。
“别啊!知道郭兄你心情不好,我是特意带三郎来陪你散心的。郭兄又何苦如此不近人情?”赵五郎自顾自坐下,无赖道。
“既知道四郎心情不好,你还带他来,岂不是故意给四郎添堵?”一旁的韦澳虽然也喝得醉醺醺的,但脑子还算清醒。“赵五,你究竟是何居心?”
韦三郎跟韦澳还算相熟,不解道:“大郎,我平日里鲜少出来玩,五郎不过是想带我多认识几个玩伴,你何必口出恶言呢?”
韦澳叹了口气道:“三兄,你跟什么人玩不好,非得跟这个赵五混在一起?四郎为何心情不好你不知道么?听闻你就要与顾家的九娘子定亲了,为何今夜还到此地来?”
“赵五郎说此地有雅集,你跟郭四郎都在,我才····”韦三郎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他虽不怎么通人情世故,但绝不是笨人。“你是说,顾九娘子乃是郭四郎的心上人?君子绝不夺人所爱,此事我并不知情!赵五郎,你为何骗我?”
赵五郎得意道:“谁让那个顾九在上元节时帮着刘五欺辱我妹子?你还不知道吧?她跟那个刘五整日形影不离,就是适才刘五身边那人!哈哈哈哈哈!新科进士又如何,还不是让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郭四郎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若兰也来了?”
“刚才外面闹哄哄的,原来是因为这个!”韦澳望向自己的随从,“混账东西,刘五娘子过来了,为何不报?”
那仆从跪下道:“郎君,奴婢见郎君跟····喝得正尽兴,就没敢打扰您!”
“是啊,她跟刘五正在楼下看歌舞呢!”赵五郎笑道。“郭四郎还不赶紧出去瞧瞧?虽说还不知道要把哪位郡主许配给你,可你是要尚公主的人,此事人尽皆知。”
郭四郎一下子愣在当场。
韦澳骂道:“好你个赵五,你今日一下子惹了韦氏和郭氏,就不怕我们两家报复么?”
“你们这些世家大族,向来极重脸面。今日之事,我就不信你敢自己抖出去!若是让你们的家中长辈知道了,能有你的好果子吃?这个哑巴亏啊,你跟郭四郎都吃定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不成韦大郎忘了,上元节那日,你也在场。那日你不是还很得意么?”
“真是个小人!便是我得罪了你,此事与郭四郎和我三兄有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要怪就怪那个顾九啊?”
柳大家自来消息灵通,她见势不妙,先一步冲下来,打算给刘顾二人提个醒。
郭四郎已经摇摇晃晃出了雅间的门,“若兰,若兰,你在哪啊?”
韦澳也忙站起身,劝道:“四郎,你不能去啊,若出去了,事情就真的闹大了!三兄,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四郎本就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韦三郎有些束手无策道:“我...我绝无此意啊!”
郭四郎的脚步虽然有些踉跄,但见到韦三郎之后倒让他下定了决心。他推开了韦澳,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大郎,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就这样放弃若兰。我要去见她,我要亲自问清楚她的心意。”
韦澳叹了口气,只好跟在郭四郎身后,希望事情不要闹得太大。
赵五郎则在一旁幸灾乐祸,跟在郭四郎和韦澳身后,也走出了雅间。他巴不得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郭四郎和韦三郎能在绮梦阁里为了顾九大打出手。
刘绰和顾若兰正在楼下欣赏歌舞表演中,并没有注意到雅间的动静。
柳大家走到她们身边,低声道:“刘五娘子,顾九娘子,不好了,适才····”
刘绰一惊,她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对柳大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拉着顾若兰走到了一旁。
“若兰,做好心理准备了么?要不我们现在就走,避一避也是好的!”刘绰低声道。
顾若兰的脸色一变,她对郭四郎也有情,但现在她的心中却充满了矛盾。她看了看刘绰,又看了看雅间的方向,最终下定了决心。 “绰姐姐,我知道了。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说什么。”
郭四郎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在人群中急切地寻找着顾若兰的身影。当终于看到顾若兰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又被犹豫和不安所取代。
“若兰,你真的在这里。”郭四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站在顾若兰面前,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顾若兰看着郭四郎,她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是啊,我在这里。你不也在?”看到他,她语气里竟有些委屈。
就在这时,开苞夜也正式开始了。
刘绰找准时机道:“这里人多眼杂,你们若是有话要说,何不到雅间里去?”
韦澳也道:“是啊!”
就这样,一群人又上到二楼。
除了顾若兰和郭四郎之外,其余人全都留在了外面。
赵五郎本想继续跟着进雅间,刘绰一个眼神过去,陈烈便将大门牢牢守住了。
“刘五娘子,这是何意?”
“非礼勿听,似赵五郎这等不速之客就莫要再自讨没趣了吧?难道你觉得自己今夜做的事情还不够下流贱格么?”刘绰冷冷道。
赵五郎啐了一口,“咱们走着瞧,左右丢人的还是你们,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处理他们郭、顾、韦三家的事!”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好走不送!”韦澳没好气道。
赵五郎虽然走了,韦三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兄,你怎么还不走?还嫌今日不够热闹么?”韦澳着急道。
“韦某有句话,还烦请刘五娘子转告顾家妹妹。”
“韦三郎,请讲!”刘绰道。
“我...我...”韦三郎更加紧张了,“我...我是想跟她解释一下。我...我平日里鲜少出门,对这些风月场所并不熟悉。今日是那赵五郎诓我来的。我...我绝无他意,还请两位娘子不要误会!”
“好,我知道了。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她的。”刘绰道,“韦三郎,若他日旁人问起,你就说,今日你是来找韦大郎君的。否则,于你们三家的名声可都不好。”
“我...我...”韦三郎还想说什么,他站在原地,眼神中带着几分失落,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之前没见过顾若兰,对与顾家的婚事本是无可无不可的。可今日在楼中相遇,顾刘二人的相貌又实在让人惊艳。
顾若兰和刘绰的诗作他都读过。
刘绰近一年来名声极响,她与赵郡李氏的婚约,长安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然不做他想。
而顾若兰却本就是要与他议亲的娘子。可适才见她看郭四郎的表情,分明也是有情的。
他知道,自己该成人之美。可正如赵五郎所说,郭四郎是要尚公主的,并非顾若兰的良配。如今,要他放弃此等好的姻缘,他又有些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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