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凤翔城有“游百病”的习俗。
人们会出门散步,以驱除疾病和不祥,希望新的一年中健康平安。
或许是上元节真有天官赐福,又或许是过生辰的李二福星高照,巳时初,李五郎那队采购药材的人马终于入城了。
野诗良辅留在了大散关抗敌,只托人带了一封信回来给绿柳。
原来,那个与李家和裴家合伙私贩粮食的人家也是大族,在河西道有些势力。
为了不引起吐蕃人的注意,那位河西大户筹备药材很费了几日时光。
在此期间,潜伏在河西道的大唐探子帮着野诗良辅搜集了不少一线吐蕃军情,让大散关的守将早做了准备。
为了躲避吐蕃人的岗哨和他们的行军路线,这才耽误了归程。
一路有惊无险,他们回到陇州地界没多久,吐蕃人的大军也到大散关外了。
“都是托了娘子的福才能这样顺利!”
绿柳读完了信,却双眼含泪,满是感激地看着刘绰。
“我?”
“他出征前,奴婢把您赏我的那条链子给他了。娘子是天上的仙子下凡,您给的便是开过光的。既能保佑我从疫病里活下来,也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回来。”
听了这话,刘绰有些哭笑不得。
可绿柳那坚信不疑的样子实在认真。
而那条链子,她在送给绿柳前,好像还真的戴过一回。
难不成,受了这么多年香火,她真的有点神通在身上了?
信中并未提及刘铭和刘炜。
李五郎把药材运回来,为从前仗势欺人的李家在凤祥百姓面前很是挽回了一些形象。
城中百姓戴着面巾,奔走相告。
城中主干道上,‘游百病’的队伍簇拥着李五郎等人庆贺。
驿馆门口,刘绰伸长了脖子寻找着两位堂兄的踪影。
人群中,李五郎的娘抱着他哭成了泪人。
李家大夫人眼中却像淬了毒一般。
“凤翔李家从此要变天了!”李二感慨了一句。
“这倒是好事!”刘绰也很赞同,“虽说几乎将家底掏空,但有个明事理的家主,家族才能长久!”
直到游行的队伍离开驿馆远去,仍旧没看到要找的人。
“娘子别担心,许是两位郎君也留在了大散关。瞧着这次回来的并没有军中人。”绿柳劝慰道。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若是有什么不测,张将军定会派人告知我们的。”李二也道。
刘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松了一口气。
突然,胡缨附到她耳边道:“娘子,奴婢好像看见那位张七娘子了!”
不远处,张七娘正一脸痴迷地望着李二。
见李二的视线扫过去,张七娘理了理发鬓。
李二蹙眉,不悦道:“不是说被罚禁足了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一旁的夜枭忙跪地称罪:“属下办事不力,还请郎君恕罪!”
“这也怨不得夜枭。张敬则如今不在城中,她阿娘又素来溺爱她。”她拉起李二的手往驿馆里走,笑着道,“二郎,今日是你十七岁的生辰。若是在长安,一定会办的十分热闹。既然病坊中药材已平安运到,也没什么好操心的了。接下来,我好好给你庆贺生辰。”
哼,她就是要宣示主权。
“绰绰,如今咱们身在异地,一切从简就好。朝食你给我做的那碗长寿面就很好吃。”
好不容易等到上元节,他真是不舍得让她再为自己忙碌。
“那怎么行,生辰蛋糕还是要吃的,不能做大,还不能做小吗?礼物已经让韩风去取了。”刘绰迈开大步。
“何必这么麻烦,这段时间你都没有好好休息!”
绿柳小跑着跟了上去,“是啊娘子,您还是好好休息,这些事交给我跟菡萏就是!”
“是啊娘子!”菡萏也道。
看见李二满脸宠溺地笑着被刘绰拉进了驿馆,张七娘眼中含泪,恨恨道:“二郎,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么?那个刘绰她有什么好?”
她好不容易才偷跑出府,赶上了上元节庆的最后一天。眼巴巴在驿馆门前等了两个时辰,才盼到李二出现。
随侍在旁的小丫鬟是张夫人新派给她的,见自家娘子仍旧执迷不悟,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发凉。
“娘子,咱们快些回府吧!如今当家的是秦姨娘,若是让她告诉了阿郎,您一定会被罚得更重的。”
“怕什么?她不过一个姨娘,平日里在母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小门户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做起事来颠三倒四,阿耶岂会一直让她管家?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告到阿耶那去。”
酒足饭饱后,刘绰的房间内。
李二看着她正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零件组装到一起。
为了防止技术外泄,她特地只定制了零件。
“绰绰,这是什么?”
“给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
刘绰神秘兮兮地将自己的突火枪拿了出来。
“这就是刺杀那日,我最后用来保命的法宝——突火枪!”
“突火枪?还有这么短的枪?”
枪不应该是很长才对么?
这一大堆东西装配起来之后会是这样么?
李二把枪拿到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唐代的冶金技术和工艺制造水平已十分发达。
这把突火枪的主体由精钢打造,枪管修长而直,内壁光滑。枪管外部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和兽面图案。
枪托采用上等核桃木制成,木材经过多次涂抹桐油和精心打磨,表面光滑细腻,握感舒适。枪托的尾部镶嵌着一块打磨光滑的牛角。
他自认也算见多识广,可这东西却是真的没见过。
刘绰每组装完成一个部分,李二都会与手中的枪做对比,然后提出问题,刘绰则会给出解答。
“这枪管的材质跟横刀是一样的,做成这样是为了确保火药燃烧时的气流畅通无阻。”
“那这些图案呢?”
“这些图案不仅能起到装饰作用,还有助于提高枪管的散热效率。”
“散热效率?”对于刘绰用词的新颖,他已经见怪不怪了。“那这个是什么?怎么跟你这把不一样?”
“哦,扳机和击锤部分是黄铜的,我参观了军中的火器制造工坊后又让军械师帮着做了调整和改进。”
扳机上还镶嵌了一颗红色的玛瑙石,作为生辰礼的点睛之笔。
“这颗红玛瑙?”
“是你送我的。平日里我还是穿官服多些,做成首饰,倒不如放到这把枪上。你看,多好看?”
“为何这个地方也跟你的不一样?”李二指着枪管上方问。
“哦,这是火药池和引火孔,由耐腐蚀的青铜制成。你这把枪的火药池盖子也做了调整,可以快速开启和关闭。这样一来,装填火药就更快了!”
“这又是什么?”李二指着枪管前端的一个尖锐突起问。
“这里加装了一个矛头,近战时,可以作为刺刀使用。矛头下方这个小钢钩,在装填火药时可以勾住枪管。”
刘绰将突火枪组装完毕,递到李二面前。
“为何你这个没有?”
“我这把是初制品,你这把是我根据之前的使用体验改良后的。你不知道,初版的突火枪,每次击发都要等上一段时间。真遇到高手,还是冷兵器更快。现在这把却可以连击三发,可谓一枪在手,天下无敌了!”
“一枪在手,天下无敌?”李二有些狐疑。
但他见过之前那些火器的威力,也相信刘绰并不是个信口开河的人。
“嗯,只要随身带着它,遇到武功再高的人也不怕了!相信我!”
刘绰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走,我带你去试枪!”
“试枪?”
驿馆中的演武场已被清理干净。
四周以帷幕遮蔽,确保试枪之事不至外泄。
突火枪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刘绰轻声道:“二郎,瞄准靶心,扣下扳机,试试效果如何。”
李二感觉得到手中的突火枪,沉重而实在。
他穿上护具,按照刘绰的指导,将火药和铅丸装入枪管,然后用通条压实。接着,他将引火线插入点火孔,准备试射。
刘绰退至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李二,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这把突火枪经过改良,虽然李二穿着护具,但毕竟还未经过实战检验。
李二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枪口火光一闪,铅丸如闪电般射出,直击二十步处的靶心。
靶心是用多层牛皮制成,足以抵挡刀剑劈砍,却在这一枪之下,被射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李二被这枪的威力所震撼.
他转头看向刘绰,眼中满是赞赏:“绰绰,这枪竟有此等威力,实乃神兵利器啊!你是怎么想到的?此等巧思,堪比鲁班在世!”
刘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二郎喜欢就好,这枪虽强,但也需用者有相当的臂力和准头,方能发挥其威力。”
试过一枪后,靶子后挪到五十步处。
李二再次举起突火枪,对着靶心射出一枪,再次精准地命中目标。
刘绰笑道:“二郎枪法如神!话说,你真的是头一次开枪么?”
她第一次开枪时,可是脱了靶的。所以这次才从短距离射击开始。
“绰绰,这枪能射击三次?”李二脸色发红,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刘绰知道这是他的直男属性爆发了。
试问,哪个男人小时候不喜欢玩枪呢?
第三次,靶子放在了百步之外。
李二轻轻扣动扳机,枪声响彻院落,铅丸破空而去,再次击中靶子。
“二郎,好枪法!”得意之余,刘绰不得不感叹李二的射击天赋。
难道是因为他骑射功夫好的缘故?
显然,李二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兴奋地提议,“绰绰,咱们要不要把吴钩叫来,试试这把枪究竟能射多远?”
刘绰点头,“好,我那把好像能射百步。这把改良过,定能射得更远。”
这回,靶子放到了一百五十步的地方。
饶是一个神射手,吴钩也难掩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点燃了引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突火枪的枪口火光一闪,铅丸如闪电般射出。
第一枪,靶子纹丝未动。
见吴钩有些懊恼,刘绰鼓励道:“没事儿,枪和弓箭还是不一样的。这么远的距离,第一次射击脱靶很正常。”
“无妨,再来!”李二道。
吴钩抱拳领命。
第二枪,他射中了靶子的边缘。
“中了!”刘绰忍不住欢呼出声。
“好样的!再来!”李二赞道。
第三枪射出,只见靶子中心爆开一团烟尘,铅丸正中靶心,深深地嵌入靶板之中。
这枪法,让刘绰轻呼一声卧槽。
李二快步走向靶子,眼中满是惊叹。他拔出铅丸,仔细端详了一番。边往回走,边道:“吴钩,想不到你的枪法也如此了得,赏!”
吴钩紧走几步,将突火枪递还给李二,躬身谦虚道:“谢郎君夸奖!是这把枪制作精良,威力惊人!”
手中的突火枪依旧微热,李二的心中却是热血沸腾。
他转身看向刘绰,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绰绰,此枪之威,竟至于斯!我从未想过,铁器之利,能至如此地步!”
烈焰怒和震天雷已经让他大开眼界,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突火枪。
射程之远,速度之快,威力之大,是任何弓弩暗器都不能比的。
果然是一枪在手,天下无敌啊!
刘绰望着李二激动的神色,心中也是欢喜。
“二郎喜欢就好。这枪以后就是你的了!”
李二摩挲着手里的枪,轻声低语,“突火枪,这就是突火枪···”
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刘绰知道自己的礼物送的无比和他的心意。
“二郎,不如你给它取个名字?”
想到之前的试射,李二顿了顿,“破空?”
“好名字!”
李二深情地望着刘绰,轻声道:“绰绰,谢谢你,这礼物我很喜欢!我李二何德何能,能得你如此厚爱?”
刘绰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轻声回应:“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有了破空,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更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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