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一听说王年堂卷土重来立马笑了,他知道作为砍刀帮元老的王年堂肯定不甘心让其帮主的位子易人。第一任帮主在,帮主没他的份,也能让他安心地做帮内的大管家,可是一旦帮主不在了,他想当帮主的心思就像春天里的野草疯长, 他自恃帮里除了帮主就属他资格最老,要当帮主也是他,而不是别人,尤其不能是他手下的堂主。王年堂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托关系请来高手于大奎和杜常邦,原本以为凭他俩可以击败支持刀疤脸的小安,未曾想竟然败了,而且败的一塌糊涂。既然依仗没了,王年堂只能暂时放弃帮主的宝座,但是他打定主意,再请高手,一定要把帮主的位子抢过来,否则他白混几十年了。
这一切刀疤脸都蒙在鼓里,此时的他已经被无尽的喜悦迷醉,相比刚当帮主时候的忐忑,现在的他踌躇满志,唯一的竞争对手,也是唯一的拦路虎王年堂被小安轻易扫除了,他焉能不欢喜不兴奋,于是,在小安走后,他召集几个亲信,喝得天昏地暗,不亦乐乎。
大帮小帮,性质一样,总有几个不安分的,盯着帮主的位子,预谋取而代之,但那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唯帮主马首是瞻,帮主的话于他们就是金科玉律,只有执行,而且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因为在他们心中,帮主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这不,几杯酒下肚,叫黄猛的一个手下就开始表现了,他舌头都大了,举着酒杯对刀疤脸说道:“帮帮主,我自从跟你以来,我就,我就觉得,你,你不是凡人,肯定会当帮主的,你,你,有勇有谋,死那个帮主比你差远了,跟你提鞋都不配,是不是兄弟们?”
这话忒顺耳,刀疤脸听得眉开眼笑,但是,好在他还没完全醉,他摇摇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功劳还是小安先生的,若没有小安先生,别说帮主了,堂主的位子只怕也没我的份了,我得回老家锦溪养鱼去喽。”
刀疤脸一众喝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王年堂已经在谋划下一步的事情了,在他看来,当帮主唯一的拦路虎就是那个叫小安的少年,只要搞定他,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搞定小安的唯一法子就是打败他,打败他,帮主的位子就是他王年堂的了。可是,小安的功夫奇高,高到什么程度未知,若要打败他只能找功夫更厉害的,而这需要花大价钱。好在管家这么多年,家底还算厚实,这也是王年堂敢跟刀疤脸叫板的底气。
三日后,王年堂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清瘦的老者,刀疤脸手下最厉害的老大老三和大个,三个人合伙没能在老者手下走过三招,三人合伙不但没击败老者反倒被老者打伤。王年堂口气嚣张地说:“要不是考虑都是本帮兄弟,早就把你们扔黄浦江里喂鱼了,咋样,还有不服气的么,一起上。”
“这个王年堂倒是个难缠头啊。”小安自言自语道。“他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不错,不错。”
送信的自称邵虎的汉子说:“他是不服气呢。”
“那我就让他服气,走,会会那个高手去。”小安说。
再次走进砍刀帮的总坛时,小安有一种好笑的感觉,砍刀帮这个上海滩不入流的小帮派竟然跟自己有了瓜葛,只是不知道父亲知道后会怎么说。小安自忖自己做得没错,一切只是为了以后作长远打算,至于真实效果如何,只能等以后验证。
大堂里,王年堂坐北朝南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神情很是自负。一边的太师椅上,邵虎所说的清瘦老者端坐其上,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盯着茶杯,根本无视缓步走来的小安等人。这个自称八卦掌高手的李庆天一听说要他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时,当即就急了,王年堂信誓旦旦,不惜以家人的生命起誓,才令李庆天半信半疑,答应随王年堂一趟,会一会王年堂口中的小霸王。李庆天不相信一个毛孩子会有那么厉害的功夫,十几岁的毛孩子,就是在娘胎里开始练,又能多厉害,其实他忘了,有一种叫做天分的东西,练武者多如过江之鲫,可真正有大成就者又有几人。他李庆天五岁习武,苦练了五十余年,才在江湖上博得些许威名,要他对付一个毛头小子,他觉得有辱师门,要不是看在是优厚礼金的份上,他早就把王年堂轰出门外了。
嘘了一口香茶,李庆天这才抬起头来,他看到五步开外站着一个俊美少年,不细看还以为是个女孩子。俊美少年除了俊美之外,他实在看不出哪里特别,至于王年堂所说的高手,他更是觉得对方虚夸了,或者说是一个笑话。
“王年堂,你羞不羞?一大把年纪了咋说话不算话。”小安语气和缓地说道,但是所说的话却像一支支利剑,射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王年堂。
王年堂咳嗽了一声,掩饰性的咳嗽,小安的话实在让他无言以对,因为当初自己可是当着众多人的面说的,要回家养老去,可事实呢,自己却又请帮手去了,说穿了还是贪恋帮主之位。如今,这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孩子这么质问,委实不好回答。
“你就是帮助刀疤脸抢去帮主之位的浑小子?”李庆天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问道。
“他本来就不是帮主,何来抢字,倒是他,一张老脸也不要了,自恃年岁大,脸皮厚,盯着帮主之位不放,你说你那么大岁数了,不回家颐养天年,跟着混什么江湖,弄不好被人沉黄浦江喂鱼都有可能。”小安也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边王年堂气得七窍生烟,可是又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说又没道理,于是,他把希望寄托在李庆天的身上,一个劲跟他使眼色,意思别废话,开干。
李庆天不知是没理会王年堂的眼神,还是有自己的考虑,总之,他没有立马起身跟小安一较高低,而是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慢慢啜饮了两口,这才放下茶杯说:“听说小友的功夫甚是厉害,敢问师承何方高人。”
小安不想废话,既然是王年堂请来的打手,那就得一决高下,否则刀疤脸这个帮主之位没法安定。于是小安说道:“我师父可不是你配知道的。”
李庆天一愣,这话委实没有料到,显然,对方不认他,更不是他所说的小友,转念一想,是呢,自己本来就是王年堂请来替他平事的,什么小友师承的,说一千道一万,还得功夫上见真章,否则真不好跟王年堂交代,传出去也有损自己一世英名。一念至此,李庆天站起身,他脱掉身上的长衫,露出一身短打,然后站到厅堂中。
“王年堂,这次你要是输了怎么说?”小安问。
王年堂不接小安的话,接了就是一种羞辱,那还不如不接,其实他心里巴不得自己请来的高手赶紧把小安撂趴下,到时候他会立马宣布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帮主,至于那个刀疤脸,肯定不能让他待在帮中了,能滚多远滚多远。
“怎么?不敢说话了?可怜啊,还自称堂堂的砍刀帮的帮主,唉,你就不怕传出去丢人?说实话,就凭这点你就不配当帮主,也就对自家人那点能耐。”小安继续说道,看他那架势,根本不像来替刀疤脸出气的,反倒像是替他骂街的。
王年堂被小安笑贬得恨不得逃走,可是,他知道不能走,他要亲眼看着小安败在李庆天的手里,那样的话他才能重新坐上帮主的位子,否则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也许碍于小安的年纪,也许自恃在江湖上的名气,李庆天没有表现得不耐烦,他等小安说完,这才缓缓说道:“你败了怎么说?”
小安嗤一声笑:“我败了,立马走人,从此不再过问砍刀帮的事情。”
李庆天呵呵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小安点点头道:“亮招吧。”
李庆天微微颔首道:“你小,你先来。”
小安没再言语,欺身而上,出手即是杀招。既然来替刀疤脸夺回帮主之位,那就没必要客气,再说,没摸清对方的功力深浅,若是一味示弱,反倒于己不利,毕竟不知身处何方的刀疤脸可是眼巴眼望等着自己助其翻身呢。
李庆天不相信一个毛蛋孩子有如此高的武学修为,也因着这层心思,他才托大让了小安一招,可是就这一招,他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的身手和功力竟然达到了令人恐怖的地步,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说破天他也不会相信。
勉强接了小安十来招,李庆天的冷汗就出来了,他是越打越心惊,可以这么说,对方是他闯荡江湖三十余年极其罕见的高手,他只在二十年前遇到过,那还是他心高气盛的年纪,自认为武功世所罕见,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在对方手下走过三招。那一仗让他心灰意冷了三年之久,如今,时隔多年,他又有了如此的感觉。
“着。”小安一声暴喝,然后一拳从李庆天意想不到的地方打来,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李庆天的肚子上。
李庆天闷哼一声,连着退了五六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年堂大吃一惊,转脸去看,就见李庆天脸色惨白,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李庆天败了,败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不相信也得信,坐在地上的他脑子里想的却不是败了,而是那一拳对方怎么使出来的,自己明明防备了,偏偏又没躲过,为什么。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试试?”小安问道。
李庆天站了起来,他摇摇头说:“我败了,佩服。”
小安一抱拳道:“得罪。”
李庆天擦去嘴角的血丝惨然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少侠告知。”
小安点点头道:“你说。”
李庆天说道:“二十多年前,我在徐州府遇到一位高手,使的招数跟你一样,我想知道那人是你什么人?个头中等,不胖不瘦,大眼睛,浓眉,两手骨节比常人大,江湖人称苗南拳。”
小安一笑:“我说不认识你信不?”
李庆天摇摇头道:“不信。”
小安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拳脚功夫多数是他教授的,只不过没有师徒名分,他是我爷爷家的护院头头,以他为首的六个师傅都教过我,因为是我爷爷家的护院,不让拜师,所以我喊他大爷,其实在我心里替他就是我第一个师父。”
李庆天恍然大悟般地噢了一声,然后脸色一黯,抱拳道:“我原以为苦练几年能打败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竟然打不过他徒弟,唉,也罢,就此不问江湖事了,告辞。”说完,李庆天大踏步离去,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王年堂都没看。
王年堂的脸上像涂了一层猪血,红中带紫,不甘、气恼、无奈等等交织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倍感滑稽。他没有想到,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手竟然也会败在这个少年手里,此时,他感觉到透骨的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充塞心头。
“王年堂,这次你服不服?”小安问道。
王年堂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茫然地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服。”
小安道:“服就好办,刀疤脸呢?”
王年堂说:“在后院关着呢,我这叫人放出来。”
“好,去吧。”小安道,“越快越好。”
“我这就去。”说完,王年堂匆匆而去。
没一会,刀疤脸就过来了,看到小安,他激动的几乎变了调:“感谢少爷,李豹给你磕头了。”说完,跪下就给小安磕了三个响头。
小安扶起刀疤脸,笑着说:“李豹,我还是觉得刀疤脸好喊。”
“少爷想喊啥喊啥,随您意。”刀疤脸恭敬地说道。
小安笑着说道:“你还是别少爷少爷的喊了,我怎么觉得别扭,原来在家里被喊小少爷,这又被你喊少爷,我爸知道了又得骂我,他说大家都是平等的,没有少爷老爷的,你要是真想喊,叫我小安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您就是我的恩人,贵人,我还是觉得喊少爷顺嘴。”
小安无奈道:“好了,你的事我帮你搞定了,王年堂呢。”
“在呢。”躲在一边的王年堂应道。
“王年堂,按说你犯的错把你逐出帮会都不冤,但是念在你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我的意思你还是干你的总管,这么多人没个总管不行,李豹当他的帮主,有事你们商量着来,当然,最后以他的意见为主,你岁数也不小了,再干几年回家养老多好。”小安说道。
“少爷说的是,是老夫一时糊涂,还请少爷责罚。”王年堂低眉顺眼地说道。
“我是念在你对李豹还算仁义的份上,否则的话,好了,不说啦,你们忙你们的,我还有事,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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