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开山思忖了一下,最后咬牙道:“也只有这样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扔黄浦江喂鱼去。”
于是,樊开山让属下找来麻袋,先由俩人架着小野的尸体,装作喝多的样子把他架出了川菜馆,然后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四个人一起把小野的尸体装进了麻袋里,静等路过的黄包车,这么远的路,一路扛过去不是办法,目标也大,容易招来巡捕。
没一会一辆黄包车远远地来了,拦下后,四人把麻袋抬上黄包车,然后一起跟着去了黄浦江边。
黄包车夫不傻,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至于车钱,随便给,绝不多说一个字,江湖上混饭吃,孰轻孰重他还拎得清,显然这样的情况他遇到过,看破不说破,这才是生存的要诀,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为难一个下苦力的。
打发走黄包车夫后,樊开山每人发了一支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这才对着三个属下道:“嘴巴都给我把严点,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事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谁要是说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日本人弄死我之前我先弄死谁。”
樊开山的三个属下当然知道说出去的后果,所以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又加了句狠话:“谁要是说出去死全家。”
另外两个也跟着赌咒发誓:“谁要是说出去死全家。”
其实黑龙帮的帮规里就有这一条,本门帮众不得互斗,治人死者必死,治人伤者必伤,意思就是你把对方伤了,你也得按照帮规接受处罚,对方伤哪里,伤到何种程度,处罚的结果跟被你打伤的人一样,假如你要把对方弄死了,你也得死,如今小野算不得他们的同伙,但是却是比同伙更重要的客人,这点从帮主下的命令即可看出,樊开山几个并不傻。
樊开山点点头,然后四个人各扯麻袋的一个角,嘴上齐喊着一二三,然后一松手,把装有小野尸体的麻袋扔进了涛涛的江水里。
麻袋“噗通”一声,砸出一片白亮的水花,然后就慢慢沉了下去,随着水花的消失,江面一切归于平静,就好像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
樊开山没有犹豫,低喝一声走,四个人缩着身子,快速地隐入了黑暗里,杀人越货是他们的拿手绝活,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教训完樊开山,小安不慌不忙出了川菜馆,正犹豫着要去哪里时,师兄陈豪山却从暗处走了出来,显然等候多时。看到小安,他笑着问:“事情都解决了?”
小安点点头,问:“师兄,你咋还没走?我以为你老早就走了呢!”
陈豪山道:“你有事我能看不出来?我想你没说,我也别多嘴,我怕你应付不过来,想帮帮你,你这当师弟的仗义,我这当师兄的不能不仗义,谁让咱是师兄弟呢,打架亲兄弟么!”
小安的心头一暖,笑笑说:“我没事,师兄,几个小混混还奈何不了我的,不然我怎么当你的师弟啊,天不早了,你回吧,有空我去武馆找你。”
陈豪山看看小安,问道:“确定没事?”
小安点点头道:“确定没事,我也要回去睡了,再会,师兄。”
辞别师兄陈豪山,小安在空旷的街道上思索了一小会,然后快步向日本领事馆奔去。别管怎么样,先去探探底再说,至于樊开山所说的黑龙帮的帮主,那需要时间,慢慢找,总归会找到,而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法阻止日本人的下一步的行动,以免有无辜的人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令小安没料到的是日本领事馆竟然灯火通明,像是在举办什么酒会之类的活动。小安毫不顾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两个站岗的士兵看到小安,齐齐伸手拦住了他,其中一个很不客气地让小安离开,否则就要抓人。
小安一通日语把两个站岗的士兵说愣了,他告诉对方,他是领事大治郎的亲戚,刚从南京赶过来,你们要是不让我进,我可以不进,直接走人便是,但是领事问起来,就说你俩不让进的。
俩站岗的士兵可没那个胆不让小安进去,俩人连通报都没通报,直接挥手放行,在他俩的心中肯定认为这个少年没必要再去通报,小孩子么,能咋地。再说,人家那一口关西口音的日本话可不是白说的,对于说母语的人,他们有一种本能的亲切,放心。放心了当然放行。
日本领事馆果真在办酒会,迎新春酒会。场面不可谓不大,连院子里都有人,用宾客盈门形容丝毫都不为过。
这小日本就是有钱,小安暗自腹诽,若不是在川菜馆吃过,小安必须先大快朵颐一番,如今肚子饱饱的,小安就没了一点食欲。反正不是来吃饭的,先看看再说。
小安看到许多洋面孔,显然各国驻上海领事馆的都请到了。
小安大摇大摆走过去,管他的,反正没有认识的人,当然,有认识的也不怕,实在不行就溜之大吉,他相信,这样的场合没有谁会留意一个半大小子。
小安没有料到会遇到熟人,而且不止一个。
在院子里,小安看到几个洋人扎堆在一起,都端着酒杯高谈阔论着,中间还夹杂着洋话,气氛热闹的不得了。小安本来没打算过去,不认识的,跟他们凑什么热闹,可是就因为多看了一眼,他发现五个洋人里竟然有熟悉的大鼻子约翰。小安乐了,这小子咋跟着混吃混喝来了,不愧是做生意的,哪里有便宜占哪里就有他。这犹太人天生的就会做生意,真的是名副其实,一点都不假。
小安还没走到跟前,大鼻子约翰就发现了小安,他张口结舌,一脸惊呆的表情,那意思你咋来了,好像这地方只能他来,而小安不能来似得。
小安上前拍了一下约翰,笑着问道:“你小子咋来了?也不告我一声,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
约翰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搂住小安道:“我去我们领事馆会个朋友,就跟着领事馆的朋友一起过来了,用你们中国话怎么说,吃大户,不吃白不吃,这小日本有钱不是。”说着,还促狭地眨眨眼,意思你懂,你不是也来了么。
小安笑了,这小子,在中国好的没学到,坏的倒学了不少,你一个英国人,到日本人的领事馆混吃混喝,还用中国话遮脸,真是把犹太人的精髓用到极致了。
“咋样,日本的料理好吃不?”小安调侃道。
大鼻子约翰嘴一撇道:“比你们中国的差老鼻子了,除了料理,生鱼片最多,实话说不好吃,尤其芥末味太浓,呛鼻子。”
小安乐了,这小子,中国话越来越溜了,还差老鼻子了,再待下去就成中国通了。
“可以了,不花钱免费吃,你还嫌弃,日本人知道了鼻子得气歪,你们领事馆什么时候也举行这样的迎新春酒会,我也跟着你去沾沾光。”
约翰摇摇头,一脸的不屑道:“我估计你是吃不到了,我们英国人太抠门,不舍得花钱。”
小安笑了,这约翰太实在,不过也确实把实情说了。
约翰拥着小安站到那几个洋人面前,夸张地介绍道:“这是我的中国师父,功夫很厉害的小安先生。”
小安有些不适应大鼻子约翰的行事方式,可是一想到洋人都是这样直来直去的直筒子,也就毫不奇怪了。想起苗大爷小时候讲过的故事小安就想笑,苗大爷说,一开始洋人进北京城的时候,都说洋人的腿不能曲弯,他们走路都是直挺挺的,就连他们的肠子也是直的。事实呢,跟中国人一样,不同的只是肤色和语言不同,他们也是人,并不是妖魔鬼怪。
几个洋人齐齐鼓掌,似乎很相信大鼻子约翰的话,他们看向小安的眼神除了崇拜还是崇拜,显然,大鼻子约翰没少跟他们灌输小安的英勇故事,不然的话他们咋会对一个中国的少年有如此崇拜的目光。
小安一抱拳,行了个中国礼节:“幸会,幸会!”
几个人的鼓掌让约翰很有面子,他拥着小安说道:“有事你招呼,只要在公共租界,没有哥们搞不定的事情。”
小安微笑着点点头,大鼻子的话可信可不信,但是那是他的一个态度,意思有事他会尽心帮忙。
“小安师父,约翰说你的功夫很厉害,很厉害,能不能表演一下给我们看看?”一个洋人说道,语气虽然很谦恭,但是明显的还是不太相信的意思。
约翰倒是很替小安着想,他对那人摇了摇头,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这场合不合适,有机会吧。可是那家伙偏偏装作没看见,依然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意思就一小下就行,我的要求不高。
小安微微一笑,这家伙,跟那彼得一样,总是不相信么,那么好吧,就让你见识一下,问题怎么让他服气,这可得费一番脑筋,毕竟在日本领事馆,小安也不想惊动别人,左右看了看,他看到那个洋人手中端着的杯子,于是灵机一动,对那样人说道:“借你杯子一用。”
那样人依言把杯子交给小安,眼神中却散发着期待的光芒,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安用杯子干啥,若是用手捏碎,他觉得那倒不是难事,高脚杯本来就薄,可以说轻轻一碰就碎,那样显不出功夫,若是戴上手套,他估计也可以。
约翰虽然站在小安的一边,但是也想看一看小安是咋露一手的,既然经常在朋友面前吹嘘他的中国朋友功夫多么的厉害,如今遇到了,总得让朋友们亲眼见识一下吧,问题是一个杯子怎么能证明功夫厉害呢,无非就是捏碎,而这似乎并不难。
小安轻声说道:“看好了。”然后平托着杯子跟嘴一个平面上。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安,弄不懂他这是啥意思,难道是验证杯子的真假么,根本不用验证,因为刚刚这杯子刚刚装过酒,杯底还有一点红酒,清清楚楚。
小安气沉丹田,运足气力,噗一口,离他嘴巴一尺有余的玻璃高脚杯突然就碎了,毫无征兆的碎了。
这一手确实震惊了所有的人,他们不相信一口气可以这么厉害,能把一个高脚杯吹破,这是中国功夫么,该不是魔术吧,对,肯定是魔术,魔术都能大变活人,变一个碎杯子还不是手拿把掐易如反掌。
没有人鼓掌,几个洋人都惊呆了,这要是功夫的话那就太吓人了,岂不是对着你的脸吹一口就能吹伤。
小安笑了,然后把大鼻子约翰拉到一边,轻声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慢慢聊,尽情喝,不喝白不喝,再会。”
小安都走出多远了,还听到大鼻子嘟囔,小日本可不是好东西,他的便宜可不好占。
小安乐了,这才走出没几步,都还没进到大厅呢,又遇到两个熟人,而且熟的不能再熟的人——爸爸李志坚,另外一个是老钱,钱达理。
李志坚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儿子小安。
李志坚应他的帝国大学的同学邀请来参加日本领事馆举行的迎新春酒会,顺便打探一些消息,这样的机会难得,不来白不来,所以就跟组织商量了一下,带着钱达理就来了,对外的解释是他的助手。
“小子,你怎么来了?”李志坚问道。
小安嘻嘻一笑:“我来凑个热闹。”
李志坚指了指小安,一副我咋说你的表情,这日本领事馆岂能是轻易凑热闹的地方,肯定有事。
钱达理惊喜地说道:“小安,你也有任务?”
李志坚道:“他有个屁的任务,我问你,韩老板那里没事了?”
小安道:“没事了,我发现点问题,顺道给解决了,我想根子在这里,不如到这里来看看,谁知道这里举行酒会,松下先生邀请的你?”
小安知道爸爸的同学松下幸一郎在领事馆任职,所以才有如此一问。
“有事回去再说,你要注意安全。”李志坚交代小安。虽然知道小安的身手足够自保,可是作为一个父亲,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这个没法,是所有做父母的天性使然,否则就不配为人父。
临分开前,钱达理跟小安伸了一下大拇指,然后举了举,小安知道,那不是夸他的,而是告诉自己,楼上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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