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的天,笨熊的头额竟然出了汗,他不由地向袁林瞥去,心里却骂上了袁林,你他妈的咋没说这小子是张家的客人,这不是坑我么,你个小狗日的,年纪不大还怪会耍人呢。
袁林确实没说小安是张府的客人,带着大笨熊去张府找人的时候只说看见那小子混进张府了,大笨熊也就信了,一个半大小子么,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所以才跟着袁林找了一圈,找了一圈也是浮皮潦草的找,他可不敢在张府放肆,要不是袁林,这个镇长的儿子带着,他连进去都不敢,谁不知道张金湖张老爷子是谁,他大笨熊可是明白的很,这是个他惹不起的人物,不光他惹不起,台儿庄没人能惹得起。
“我跟这小兄弟闹着玩呢,没,没动手,您放心周管家,我真的跟这小兄弟闹着玩,不信你问他。”
笨熊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小安觉得很好笑,不过他说得确实不错,没动手。没动手也不表示什么,毕竟想动了,没来及,不过小安也没打算怎么着,这大笨熊虽然看着人高马大,长得像猛张飞,他小安实在看不上,充其量也只是另一个毛洪川类似的武师罢了,真本事没多少,在附近名头倒不小,这样的人寥寥的蛋茬子,吓唬一些乡下人还行,吓唬他,门都没有。再说,他也不怕吓唬,鬼手三刀阎罗四镖又如何,还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
“周管家,找我有什么事?”
“感谢小兄弟的帮忙,我家老爷有请,请。”
周乾再也不理会大笨熊,而是对小安态度极其谦恭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单手虚引走在前头。
寿宴结束,张老爷子回到书房歇息,周管家把鬼手三刀和阎罗四镖上门寻仇一事说了,同时也把小安帮着打跑他俩说给了张老爷子,张老爷子听了双眼爆射精光,倒不是在意鬼手三刀和阎罗四镖,那俩个人在金刀帮覆灭之际已经掀不起大浪,更不足惧,张老爷子没料到的是好友进士爷的亲孙子这么厉害,当初苗南拳花四爷几个暂住李家庄的时候,张老爷子就有把他们拉过来的心思,无奈他们几个不愿意再涉足江湖,明着说要对得起进士爷的救命之恩,可明眼人都清楚,人家是看透了,不愿意蹚江湖这汪浑水了,张金湖只得作罢,犟扭的瓜不甜。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小安会这么厉害,厉害的超出他的想象。
“真的用雪团把他俩的武器打飞?”
张老爷子半信半疑地问道,江湖上好手如毛,多得如过江之鲫,当初他的手下也不是好手如林,只不过随着岁月渐次凋零了,再说,有了新武器,习武的人少了,日子动荡不安,那还有时间习武,习武,已经变成奢侈的玩意,寻常家庭已经负担不起了。
“我亲眼所见,不然的话我也捞不着站在这里了,这些年,鬼手三刀和阎罗四镖没少下功夫,我能感觉到,比金刀帮的帮主都还厉害。”
“喔,这俩家伙心性怪重,憋了这么多年,不简单啊,那个小安走没走?你赶紧去看看,帮了咱这么大的忙,不表示一下哪行,传出去说我这个爷爷当的不合格啊,我去李家庄见到进士哥不好说话了,快,去请。”
周乾早有此心,东家这么一说,他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晚了怕客人走了。
这什么情况?
不光袁林看呆了,大笨熊也看呆了,张家老爷子有请,而且让管家亲自来请,这幸亏没动手,否则还有个好,不说别的,单一个管家也不是他大笨熊能惹得起的,据说也是个功夫高手,大笨熊一阵后怕,看向袁林的眼光就带着凶光了。
袁林岂能不知的大笨熊的意思,他连忙说道:“师父,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以为都是跟随大人来玩的,谁知道跟张家什么关系。”
台儿庄是个水路码头,张老爷子七十大寿,这么大的阵势,当然有人来看热闹,再加上台儿庄的兰琪书场有说打鼓的,街上也有玩狮子舞龙的,热闹的很,所以就吸引下边的村子的人来看,袁林说的当然没错,但是他知道自己唬弄大笨熊了,他知道要是早说小安是张家的客人,大笨熊肯定不会出头,大笨熊看着笨,却不傻。
笨熊想了想,指指袁林,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大踏步走了,留下袁林暗自庆幸。
袁林暗自庆幸,大笨熊也是暗自庆幸,得亏没对那小子动手,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张老爷子的帮众遍及大江南北,别人不知道他的威势,大笨熊再不知道那可是傻实芯了,若不是人家看不上他,这台儿庄哪有他容身之地啊。不行,有空得教训教训袁林这小子,不能仗着你爹当镇长就胡作非为,这台儿庄也是藏龙卧虎,不起眼的人说不定就是个高手,千万不能小看了,别到时候吃了大亏怨我没提醒。
小安跟随周管家进了二进的院子,到了正中的房屋前停下,门口侍立的两个年轻汉子当即恭敬地叫了声周管家,然后替他开了门。
门开了,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就见堂屋正中的八仙桌的东首,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笑眯眯坐着,看到小安,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冲小安招招手道:“来,让老头子我看看。”
小安直奔张老爷子,眼睛的余光却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八仙桌西边的贵客不认识,但是两旁的椅子上分别坐了两个人,东边的是爸爸李志坚,西边的竟然是熟人方局长。能在千里之外的张家见到方局长,真的很令小安吃惊,他吃惊的是这张老爷子的排面真的足够大,竟然能让方局长屈尊来给其拜寿。
小安不慌不忙,不亢不卑地走到张金湖跟前,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祝张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来之前,进士爷就交代过,这张金湖别看是个帮派大佬,可为人仗义,乐善好施,但跟他是莫逆之交,叫他一个爷爷辈分没得说,也应该。进士爷没跟李志坚爷俩说起他和张金湖之间的陈年往事,更没跟他俩说起他救过张金湖一次,张金湖救过他一次的事实,大恩不言谢,有些交情不是言语所能表达的,记着就好。
张金湖弯腰扶起小安,哈哈笑着说道:“快起来,快起来,哪能让小神童给我磕头呢,可折煞老头子我了。”说着,对一边的管家周乾说道:“周管家,有赏。”
周管家应了一声,立马下去了。
“小安先生,怎么是你。”
方局长惊叫道,这才发现进来的小子竟然是小安。换了一身当地衣裳的小安跟在上海的小安,单从穿着上看不像一个人,再加上天冷,穿得厚,小安就显得胖了许多,也臃肿了许多,更何况小安进来的时候他正跟旁边的李志坚聊天,没太留意进来的是谁。
小安微微一笑,然后微微颔首道:“方局长,新年好,新年发财。”
方局长哈哈大笑,笑声声振屋瓦,新年发财,确实不错,更何况这话是从小财神的口中说出。
张金湖大惊道:“方局长,你们认识?”
方局长点头道:“何止是认识啊,说来话长啊,老爷子,您是不知道啊,这小安先生可是帮了我大忙了,你们山东出人才啊。”
“方局长,您可别这么说,犬子还小,可不能这样捧。”
李志坚在一边谦虚道,别人一个劲夸你的孩子,你作为大人的再不出来谦虚两句实在说不过去。
方局长笑着道:“可不是捧,是真的,小安先生确实是少年英雄,了不得,真的了不得。”
这时坐在八仙桌西侧的那位说话了,他说:“听闻周管家把这位小友夸赞的不得了,如今方局长又赞不绝口,我想见识一下小安先生的真功夫,这不算冒昧吧?”
小安不知那人是何许人,但是从他的座位上可以看出来,这个人物肯定比方局长还大,还重要,因为方局长都要坐在他的下首,你说他比方局长官职小,打死小安也不会相信。
张金湖捻须微笑着说道:“好小子,你就演示一下给吴市长看看吧,老头子我也想开开眼。”
吴市长,难道是上海的吴市长?小安一惊,这样看方局长坐下他下首也就不足为怪了,不过这张金湖老爷子的排面确实够大,竟然能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党国大员亲自来给其贺寿,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和身份。
小安点点头,四下里看了看,从兜里摸出一粒骰子,随手一挥,就听当啷一声,五步开外花架子上的花盆应声而碎,就像被锤头打碎了一般。再然后,花盆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短时的安静,随即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小安这一手,确实震惊了众人。
张金湖一边鼓掌一边点头,然后不无感慨地说道:“真是名不虚传啊,我已开始以为神童是吟诗作对的好呢,没想到功夫还这么厉害,英雄少年啊,李进士可是生了个好孙子,服了,我是真服了。”
随着花盆应声而碎,吴市长确实吃了一惊,但是毕竟在官场混的,他瞬间就恢复了平静,他一边拍手一边微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身手可比自己的护卫强多了,一粒小小的骰子竟然有如此的威力,这要是打在人身上,比子弹也差不多少,这小子要是能拉入自己麾下多好,自己的安全就有了保证。
周管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式上五个红纸包封的长条,不用问,肯定是大洋,一封一百,五封五百大洋。
“我这个爷爷可不是白喊的,你这个头可不是白磕的,这五百大洋算是咱爷俩的见面礼,志坚啊,你回去跟进士兄言语一声,就说我等穿暖花开去看他,这小孙子我喜欢。”
小安不讨厌钱,白花花的大洋谁不喜欢,他知道,没有客套的必要,要真的扭扭捏捏不要,反倒不好了,于是,他上前接过,朗声道:“小安谢过张爷爷。”
张金湖哈哈大笑,满面的春光,笑毕,对众人说道:“方才人太多,不便于一一照应,等晚上,老头子备下家宴,宴请吴市长方局长,贤侄恁爷俩作陪,如何?”
“二叔之命不敢不从,晚宴还早,我先去拜会一个同学,应该不耽误吧?”
李志坚说道,然后站起身来,他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了,要找到老同学,也是党内同志孙柏涛。
张金湖笑着说道:“你先忙你的去,上午的酒还没醒呢,晚宴六点开始。”
小安和老爸李志坚爷俩告辞出了张家,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小安把大洋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老爸道:“咋样,我一个头给你赚五百大洋。”
李志坚笑着接过大洋,塞进了包里,然后拍拍小安的肩膀道:“这都是你的功劳,我给记着呢。”
小安问道:“你真去你同学家?”
小安以为这是爸爸急于脱身编排出来的托词,所以才有如此一问。
李志坚点点头,去同学家并不是一时之念,大革命的失败让一些同志跟组织断了联系,组织交给的任务就是趁过年的时候联络一些失去联系的同志,以便在当地开展活动,同时传达党的最新最高指示,那就是武装开展革命。
“你干嘛去?要不跟我一起去?”
李志坚说道,面对人生地不熟的台儿庄,他并不害怕小安有什么闪失,在这小小的台儿庄,就是没有张家的庇护,他也不惧任何人任何事。
“二元呢?我看看二元在不,别找不到咱着急。”
“没事,都在客屋待着呢,张家的人都招待的好好的,咱不走他肯定不敢走,我不管你了,你随便吧,晚上的晚宴别忘了就行,噢,对了,你等会开三间上好的房间,晚上咱不住张家,让来让去的太客气,也太累,咱爷俩睡好了明天早走。”
“不知道那方局长他们住哪里?”
“我问过了,他们回徐州,不在这里住。”
小安咂了一下舌头:“这路能走?晚上喝完酒还不知几点呢。”
“那就不是咱管的事了,你不跟去你就回屋吧,外边冷。”
李志坚拎着包匆匆走了,留下小安站在当路上想了又想,最后他决定去澡堂子泡个热水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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