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柳池的功夫,带走我们三个的确绰绰有余,可是船上这一百多号人的命就该交代了。
裴垣发挥了他凉薄的一面,要求阎昔瞳与我们一起坐船离开,剩下的人自生自灭。
而阎昔瞳却坚持,他要与船上每个人同生共死,少一个都不行。
局势又开始陷入僵持状态。
半晌,柳池妥协了:“命人去排水,我送你们一程!”
阎昔瞳骄傲的举起手,用力挥下:“所有人把船舱里的水排出去!”然后回头看向柳池:“看你的了,国师!”
柳池哼了一声,劈手砍断一截桅杆,跃入水中,他效仿阎昔瞳之前的办法,用内力推动船只前行。
阎昔瞳稍作了会休息,又跃了下去。
船上的人各忙各的,裴垣浑身湿漉漉的,衣角都被冻成冰了,我见裴垣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连忙把他带到船舱里,将阎昔瞳的衣服翻找出来,给他暂时换上。
“还冷不冷?”我小声问道。
裴垣从毛茸茸的皮领子里抬起头,看我的眼神再也不是厌恶与烦躁,他如同看待珍宝一般,并且朝我微笑:“没事,不冷,一点都不冷!”
“那就好,我去帮忙了,你好生歇着!”船上那么多人其实也用不着我什么,但是大家同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怎么都要出点力气。
裴垣一把抓住我的手:“公主……”
他欲言又止的望着我。
“你对我这么客气……那个……我倒是有点不习惯了!”这真的是我发自肺腑的话。
裴垣低下头,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公主莫不是生裴垣的气了?”
曾几何时夏衍都拿这个人没办法,而裴垣也发挥了自己傲娇的一面,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我愣了许久,然后听见自己轻轻说:“都过去了!”
灿烂的星光在裴垣眼底闪烁了一下,他真心诚意的拉住我:“公主,从今以后,裴垣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
“……”不晓得是谁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诫我离他远一点,现在却说永远不离开我。
可是,这世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又有谁能够一辈子不分开?包括父母,包括自己的孩子在内,终有曲终人散的一天啊。
“裴垣,你跟柳池这么着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一直都好奇这件事,从开始便晓得他们要找水晶棺里的人,找到之后呢?不可能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吧?
裴垣愣了一下:“公主,你不记得了吗?”
“我该记得什么?”
裴垣道:“五国当年联手灭了巫族……”
“你的意思是,我们三个联手灭他们?”
裴垣呆愣片刻:“这个……这个恐怕要一点时间!”
他竟真的有这种想法啊?
“不跟你说了,我去帮忙!”丢下裴垣我哧溜一声跑出去。
其实我并非真的想帮忙,而是实在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裴垣。
我像是逃难一样逃到甲板上,对着森森江面长叹一口气。
命运啊,你究竟还要玩我到什么时候?
我跑到甲板上站了一会之后,竟听见脚下传来兴复焦急的声音:“再去找些水桶,水进的太快了!我们要抓紧时间,王爷快撑不住了!”
我这才想起,阎昔瞳跟柳池,两个人耗费内力促进船舶前行,这两人是人而不是神,连续工作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事呢?
正想着,只见阎昔瞳从船尾好像被人抛了上来一样,他跌跌撞撞的扶着船舷喘息,额头上不晓得是江水,还是汗水。
那是我从来没有看过的模样,虚弱、疲累、心力交瘁!
其实以他的武功,渡江完全没有问题,何须耗费真气呢?
发现我在看他,他抬起头:“看什么看?”
我连忙收回目光,这时裴垣从里面出来了,阎昔瞳见状,眼睛都瞪突出来了:“大胆,居然偷穿本王的衣服!”
裴垣鸟也没有鸟他:“公主,回去吧,这里我们来就可以了!”
阎昔瞳三步并两步揪住裴垣:“脱下来!”
“阎昔瞳,你干什么,裴垣的衣服湿了!”我用力抓住阎昔瞳的手腕,用力一扯,竟然将他推倒了。
阎昔瞳内力不足,现在的他根本与我毫无抗衡的力气,被推倒之后,他不甘的瞪着我,嗜血的眸子充满了怒意。
一件衣服而已,何须如此刻薄?
裴垣冷睨了一眼阎昔瞳:“你以为我想吗?”
阎昔瞳气急攻心,剧烈喘息了几下,居然呕了一口血出来,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被人穿了一件衣服,竟把自己气的呕血,阎昔瞳此人还不是一般的小气。
“别吵了,他穿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我发狠的瞪着阎昔瞳。
阎昔瞳别过脸,兀自擦干嘴角的血迹,踉跄着从我眼前走过去,钻入船舱休息。
现在只剩下柳池一人孤军奋斗,我趴在船舷上朝下看,柳池虽然没有阎昔瞳那般疲累,但是催动这么大的一条船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快看,我们到岸了!”裴垣指着正前方隐隐绰绰的影子惊呼起来。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阎国的港口,虽然天还没有完全亮堂,但是码头却已经开始有人搬运货物。
“柳池,快上来,我们到岸了!”我激动的趴在船舷上朝下喊。
久久听不见动静,我换了好几个角度,就是看不见柳池的踪影。
该不会掉到江水里去了吧。
“裴垣,拿绳子!”我大喊。
裴垣慌了神,连忙到处找绳子,原本快速行驶的船居然慢了下来,我心底一沉,该死的,真的应验了。
来不及想太多,我站在船头用力一跃。
身后传来裴垣惊慌失措的大喊:“公主……”
紧跟着,一条身影与我一前一后跃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江水朝我勇猛涌来,我滑动着冻僵的手,在水中寻找柳池的影子。
忽然,有一条手臂紧紧的锁住我的腰,随后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气将我往上抛,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我看见脚下浮着两颗脑袋。
一颗居然是柳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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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不敢相信,最后救了柳池的居然是阎昔瞳,阎昔瞳的解释是,他不想一尸两命。
我肚子的菩提子让他很有危机感,一旦我出事,他跟阎啸卿都得嗝儿屁,所以迫不得已,才选择下水救我们。
……
进水的船舶被人用快船拉上岸,一船人终于脱离了危险。
一上岸,数以百计的侍卫立刻将我们包围起来,我看见巴图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单膝跪在地上:“王爷,世子听说您回来了,连夜派我等接驾!”
阎昔瞳被人搀扶着过来,脸色略带疲倦,但威严却不损一分一毫:“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禀报,本王速速就回!”
港口离京都还有些日子,阎啸卿竟在港口派巴图子蹲点守候,足见阎啸卿对阎昔瞳的重视。
巴图子站起来之后,一眼便看见柳池与裴垣,目光豁然一紧:“王爷……这两位……”
阎昔瞳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他们是本王的贵客!”
巴图子微微一愣:“贵客?”
裴垣与我的样貌都有改变,巴图子认不得,但是柳池却是十年如一日的模样。
在夏国的时候,巴图子与柳池的关系并不好,这个我是知道的,可换句话说,这两个人跟谁的关系好过呢?尤其是裴垣!
阎昔瞳淡淡道:“来者皆是客!本王向来注重待客之道,巴图子,你可千万不要丢了本王的脸面!”
巴图子连忙道:“王爷吩咐的是!”
可随后巴图子又注意到我,大抵阎昔瞳身边没出现过什么像样的女人,巴图子狐疑的目光左摇右摆,带着不敢置信问道:“王爷,这位姑娘也是客人?”
阎昔瞳冷喝道:“这是你问的吗?”
巴图子连忙低头道:“王爷息怒!”
“滚到一边去!”
完全可以做阎昔瞳老爹的巴图子立刻跟小鸡子似的缩在一旁。
柳池在我耳边小声道:“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上了马车之后,阎昔瞳还算有些礼貌,派人送了崭新的衣服供我们换洗,还派了几个侍女服侍柳池跟裴垣。
不过我就只能自己服侍自己了。
马车里,我坐在正中央,柳池与裴垣同坐一排,而右边则坐着阎昔瞳。
这个贱人放着宽敞舒适的豪华马车不坐,偏偏与我们挤在一块。
“本王知道,你们都是巫族人!”阎昔瞳忽然打破沉寂。
原本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两只小巫同时睁开眼睛,裴垣眯起眼,似乎想说,我都变成这样了,还能被看出来?
柳池不动声色的微笑。
我则继续装聋作哑。
阎昔瞳接着道:“不过你们放心,本王从来没想过,一个国家必须靠巫族人才能统治,相信哥哥也是这样想的!”
“那王爷为何扣着我们!”裴垣毫不留情的打击道。
“你们完全可以离开,不过她不可以!”阎昔瞳指着我。
“为何?”柳池淡淡扫了我一眼,转头看向阎昔瞳。
“她答应过本王的事还没有做到,所以不能走!
******
死心眼成瞳贱人这般,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
我用一种平淡如水的口吻将事情始末告诉了裴垣与柳池,末了,我特别强调了一下,当时并非吃饱了撑的,而是为了保住性命。
裴垣听后,淡淡道:“王爷风华俊朗,想不到娶妻都要别人帮助!”
阎昔瞳与裴垣对视,阎昔瞳忽然凑近:“你就是齐国那个逃跑的巫族人吧!”
裴垣表情一怔,立刻不屑的冷嗤:“王爷有功夫猜测我是什么人,倒不如想想如何娶得美人归!”
我在旁边点头,表示赞同。
柳池勾起一抹动人心弦的微笑:“王爷连瑞王都能控制,区区一小女子何足挂齿呢?”
我一想是啊,瑞雪姬那么牛逼的女人都被他控制了,右丞相的女儿又不是三头六臂,何必弄的这般复杂。
阎昔瞳眯起眼,不阴不阳的怪笑起来:“这么说来,柳池是不肯让本王得偿所愿了?”
我菊花一紧,连忙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阎昔瞳语气不甚太好,恶狠狠的朝我撒气:“不是这个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
我被凶的一愣一愣的,干什么啊,成天跟哮天犬似的,见谁都咬一口。
“就你这副德行,有人爱你才怪!”我立刻反击起来。
“本王什么德行?”
“自己照照镜子,我要是右丞相的女儿,看你一眼都觉得折寿!”
柳池跟裴垣默不作声的听着我与阎昔瞳呛声。阎昔瞳脸色变成猪肝色,原本就虚弱的气息一下被弄的紊乱起来,眼见又要呕出血来,我连忙道:“要让别人对你生出好感,起码得有礼貌吧,看你现在一副恨不得手刃别人全家的样子,谁敢嫁给你!”
阎昔瞳本想发怒,听我说完,脸上的怒容竟奇迹般的消失了,我趁机掏出一面镜子递给他:“仔细看看是不是!”
柳池伸手敲了我一下后脑,不轻不重,甚至还带着宠溺的味道:“公主,别淘气了!”
“你干什么!”裴垣用胳膊肘狠狠击打了一下柳池,露出不悦,一转脸对我关怀备至:“他打的疼吗?”
我自问没有一难过就有人为我心疼的命!
如果不是巫族的公主,就是被柳池打成肉饼,裴垣也不可能多看我一眼,而今,只是被拍了一下脑袋,在裴垣看来,我像是被打残废了一样,他眼里满满都是心疼。
我摇摇头:“不疼!”
“柳池下手没轻没重的,若真打疼了公主,我要他的命!”
不用那么严重吧,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这点算什么呀,若换做小时候,先生揍我那会,裴垣看见估计得拿着铁锹掘先生家的祖坟了。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话了。
阎昔瞳露出嘲弄的眼神:“变了样子果然有所不同,一举一动皆牵引着别人的心,当真万千宠爱集一身!”
“你嫉妒啊!”
“本王用得着嫉妒你?”他立刻炸毛了。
我一想,好像也是,阎昔瞳是从小就集万千宠爱的人,而我只是半路上才被人宠爱,他自然不用嫉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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