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微风吹过,掠过花圃,卷起层层叠叠馥郁的花瓣。
“你说呢?”纪徒清看着沈姒,满脸写着‘你是不是白痴’地看着沈姒:“皇帝年幼,顾怀瑜把持朝政,独揽皇权,官员的任用和废免全看他个人心情。”
纪徒清深呼吸一口气,满脸厌恶:“甚至连财政都是顾怀瑜说了算,权欲熏心不还政于天子,简直是佞臣贼子!”
沈姒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曾识文断字,但是那些日日翻看的话本里,也知道“把持朝政”“权欲熏心”“佞臣贼子”不是形容什么好人。
顾怀瑜是臣子,却权势名望都要高过永顺帝,是坏了君臣之纲。
所以京都里有不少人都辱骂顾怀瑜,日日明里暗里的对着顾怀瑜集火,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地狱。
沈姒忍不住,神色迷惑:“那顾怀瑜做了那么多事,全是坏事吗?”
纪徒清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坏事,他权势滔天,我们日日提心吊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上朝,顾怀瑜一个不开心,就把我们杀了,我们日日都活得惶恐。”
沈姒皱着眉头,越想越难受。
她白嫩的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用力地揉了两下。
顾怀瑜执政的这几年,百姓赋税徭役肉眼可见的减轻了不少,连往日商铺里需要上交的苛税繁交都少了些许。
京都皇室宗亲将金衣,就美食;跨宝马雕鞍,拥绝色美妇,他们似乎根本不曾想些这些荣华富贵赖何人而有?
沈姒试探的问一下:“那顾怀瑜做的那些事,对大梁的百姓真的全都是坏的吗?”
纪徒清沉默了,他撑着身体表情错愕地看着沈姒,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紧接着沈姒听到纪徒清说道:“看什么老百姓?我们身为朝臣为皇上办事,自然是要唯皇上是瞻!顾怀瑜一日不死,就不会还政于皇上!皇上年幼,被他欺蒙蔽塞,连忠奸都辨认不出!”
纪徒清说的脸红脖子粗,表情愤懑:“你身为丞相之女,难道也不明事理?不分黑白?不知对错吗?”
“........”
沈姒的黛眉皱在一起,小脸痛苦。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从不同的角度辩证的看问题。
她和纪徒清站的角度完全不一样,可是她知道顾怀瑜日日丑时离府,夜深半夜才忙的睡下,这样的人,真的是纪徒清说的那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馨竹难书?
纪徒清吊着眼睛看着沈姒:“你才嫁进王府几日,就被这富贵迷的睁不开眼了?摄政王府雕梁画栋,寸土成金,穷奢极欲。何况他还带着你去京郊城外猎场打猎,你多的宠啊。”
他说的话阴阳怪气,沈姒懒得跟他计较,毕竟她知道顾怀瑜带她去猎场的真正原因。
说到猎场,沈姒好奇的问道:“你那天到底为什么出现在兰若寺?”
很奇怪啊,顾怀瑜虽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去猎场,那兰若寺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怎么的那天就那么凑巧的赶上能碰到纪徒清?
纪徒清翻了白眼:“你说呢,当然是为了蹲哨准备暗杀顾怀瑜啊。”
他承认得相当痛快,桃花眼顾盼风流:“你看在你是谢言正表妹的份上,话尽于此。这事情要是要顾怀瑜知道,我定咬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沈姒点点头:“知道了。”
纪徒清这才躺在语气带了些轻快:“不过你也别天真儿的高兴太早了,顾怀瑜高兴,娶了你做王妃。可到现在他见到丞相还是不冷不热的样,你这个王妃又算得了什么?”
“........”
沈姒也没有很在意王妃的位置,听纪徒清这么一说,心里头好像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更多了?
她和顾怀瑜之间和纪徒清说的不一样,可她和顾怀瑜的感情基础到底是什么?
沈姒有些想不明白了。
她为了报前世之怨抱大腿对着顾怀瑜谄媚讨好,顾怀瑜因幼时见过对她处处纵容。
前些日子她又和顾怀瑜做了那档子事,本来分明的调理现在却有些掰扯不清楚了。
沈姒懒得再和纪徒清瞎扯,起身理理裙摆要走,背后又响起纪徒清得意的声音。
“沈家娘子,我劝你顾怀瑜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赶紧早早变卖了东西自保吧。顾怀瑜要是倒了,王府上下可是要被诛九族的。”
沈姒猛的回身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纪徒清,纪徒清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明白的告诉你,顾怀瑜他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
沈姒杏眼充满疑惑。
顾怀瑜必死无疑?
开什么青天白日的大玩笑!
那可是顾怀瑜诶!
摄政王顾怀瑜!
纪徒清又半撑着身子看向沈姒:“当今圣上已经十岁,虽然还不到十四亲政的年纪,但明年开春就是京察了,我们打算在这半年,定要让顾怀瑜下马?”
沈姒疑惑地看着纪徒清:“京察?”
纪徒清一听直接坐直了身子,声调突的一下高了不少:“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京察!六年一次的京察!是全体官员的陟罚臧否罢黜。”
他看向来容光焕发不少:“这可是拉顾怀瑜的人下马最好的时机,你不知道?”
“..........”
她一个养在高墙深院的女娘懂什么?
眼前的纪徒清像是磕了芙蓉大烟一样,眼睛通红,神情激昂:“这你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
沈姒被纪徒清吼的头疼,低着头,用力的绞着手里的丝帕。
她懂,她懂,她懂——
个屁。
真的是无语死了。
谁会闲着没事干告诉她这些朝政之事?
但看纪徒清一脸激昂不平,难不成这“京察”是京都百姓都知道的事?
纪徒清说累了,手握拳捶这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语:“都是顾怀瑜害得我被父亲打断了腿!等他落马,我已经想好怎么折磨他了!”
沈姒看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样子,心里莫得有点发麻。
只听见担架上的纪徒清笑的森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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