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和惠织穿过乡间的小道,一路上净是些少女没见过的东西,惠织全都一一告诉她:脑袋一抖一抖有羽毛的是鸡、用方形的石头垒起来的东西是房屋、一大块水就叫池塘、地上臭烘烘一大坨的叫牛粪,那个是长着角的大大的叫牛的动物排出的,不能用手碰。
她们来到一座旁边种着大树的房屋前,惠织告诉少女,这个是惠织的家。
“汪!”
少女又被惠织家门口黄黄的长毛的生物吸引,那个生物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
“这是狗,”惠织告诉少女,“它的名字是小田。”
“小田。”少女重复了一遍,然后蹲下身来盯着黄狗,还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摸摸这个毛茸茸的家伙。小田很配合地低下头,任凭少女抚摸。
“是不是软软的?”惠织笑嘻嘻的看着少女,小田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软软的!”少女实在是太喜欢小田了,它的身体暖暖的,和惠织的手一样。
“惠织?不是说要去挖野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少女还没有摸够,惠织家的门突然就被拉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满脸疑惑的探出头来。
“娘... ”惠织刚想说话,却被女人打断了。
“呀!你的脚是怎么回事?鞋子呢?”女人有些激动地从屋子里走出,她扎着头发,衣服虽说很旧,但十分干净。
“娘?”这又是一个少女没有听过的词,同时她也十分不解为什么女人如此激动。
“这... 这位是?”女人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少女,她被少女晃眼的银发吓了一跳——再看少女仍是一副疑惑的样子,身体被蓑衣遮住,只露出了两条白皙的腿。
“她是我在山里发现的,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还什么都没穿呢,”惠织向女人说明道,“我怕她是不是被什么坏人... ”
少女又不能理解惠织说的话了——也许是惠织的话说得太快,她只感觉许多词从惠织的嘴里脱出,但她无法捕捉到。她突然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她的存在是多余的,她妨碍了惠织和女人的对话一样。
女人思考片刻,又将目光投向少女:“姑娘,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少女摇摇头——摇头表示“不”,点头表示“是”,这是惠织教给她的。
“那你的衣服呢?你知道你的衣服去哪了吗?”女人想到了通过衣服来确认少女的身份,“还是说衣服被人拿走了?”
少女又摇摇头:“衣服是什么?”
“娘,这孩子不会是傻子吧?”惠织突然问道。或许谁都会这么想的,一个连话都不一定能说利索的少女只能是傻子。
女人摇头示意惠织,她还需要更多关于少女的信息来判断:“那你在山上有没有见过人?有没有人乱动了你的衣服?”
少女还是摇头,她觉得再这样摇下去自己会变成脑袋一抖一抖的公鸡。
“那你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山的吗?”女人又问。
少女仍是摇头,她已经有些头晕了。
少女一问三不知,女人也没辙了。但她看到少女无辜的样子又动了恻隐之心,她想到了一些应该尽早脱出的悲伤回忆,早该被尘封的往事重新叩击她的心门。
“等你爹回来再说,”女人对惠织说,“先让这孩子住在咱家吧。你也先别上山了,多和这孩子说说话,说不定她能想起来什么呢。”
“好嘞,娘!”惠织倒是高兴,平时多了个能陪她说话的人,而且还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她当然乐意。
“好嘞,娘!”少女也重复了一遍惠织的话。虽然她不大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惠织看上去这么开心,那这一定是一句能让人开心的话吧。
“傻孩子,你跟着叫干什么,”女人忍不住笑了,“先进屋把衣服穿上再说,姑娘家家光溜溜的怎么行。”
于是少女跟着女人进了屋,惠织跟在后边带上了门。女人带着少女走到一个小房间里,让她在那稍作等候,不一会又拿着几件衣服走了进来。
“这是惠织的衣服,先委屈你穿两天。”女人一边说一边帮少女把身上的蓑衣脱下,“先试试合不合身吧。”
“委屈是什么?合身是什么?”少女问,这些陌生的词语她还需要慢慢学习。
“委屈就是不得不做不想做的事情;合身就是正正好好能穿上衣服。”惠织贴心地解释,“衣服就是娘手上拿的东西。”
“我没有不想做。”少女的确很乐意穿上惠织的衣服。
“那就没有委屈你。”女人笑咯咯地说,她帮少女穿上衣服,又帮少女把头发束在胸前。
“真合适!”看到少女穿上衣服简单的打扮了一番后惠织惊喜道,“仔细一看还是个小美人哩!”
“合适?小美人?”
“合适就是合身,小美人就是夸你长得漂亮,懂了吗?”这次轮到女人给少女解释了,“这孩子再过个几年可得是个大美人!”她又不由得感叹道。
少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虽然给她解释词语有些麻烦,不过惠织和女人倒是十分开心。
惠织可不想放过这么一个美人胚子,等到她给少女梳妆打扮一番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虽说家里并没有什么化妆品,但经过惠织的打扮后少女确实比原先不修边幅的样子要平添几分姿色。虽然少女不能理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看到惠织乐在其中的样子,她也很乐意。
惠织决定带少女再出去走走——虽说带了些炫耀的意思,但她还是想让少女多看些村子附近的风景——也许这对她恢复记忆有帮助呢?
女人当然也默许了惠织的想法,但她还是半开玩笑的叮嘱:“可别让松尾家的看到了,他们家的老三老大不小还没结婚,最近又在找媳妇呢。”
惠织带着少女到处走走看看,少女很快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虽说主角并不是惠织,但她却满脸写着得意。
已经接近中午,虽然少女并没有找回什么记忆,但是惠织又教了她许多东西,她知道了什么是颜色,什么是交际,还知道了大家每天勤勤恳恳的在田地里劳作是为了自己更好的生活。
她们此刻坐在池塘边,看着水面倒映着的阴郁天空,有几个妇女在对岸一边洗搓衣服一边扯着家常。
“不过你自己都记不起自己的名字的话,我们以后该叫你什么呢?”惠织突然问道,她的眼睛虽然盯着池塘,手中却揉搓把玩着不知从哪来的光滑圆润的石头。
“我不知道。”少女很诚实的回答,她的话利索了很多,“我和池塘一样是灰色的。”
“灰色的不是池塘,是天空啦。”惠织又笑了,她好像很爱笑,“你也不是灰色的,你是银灰色的——头发。”少女那句一听就很像读书人说的文绉绉的话让惠织有些意外——其实连少女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喜欢将让自己都意外的想都没想过的话脱口而出。
“我的头发和天空一样是银灰色的。”少女又纠正道。
“天空也不一直是灰色的,”惠织回道,“天空也可以是蓝色的,等到太阳落山了之后天空还可以是黑色的。”
“怎么让天空变成蓝色?”少女不是很喜欢黑色——虽然她喜欢惠织又黑又长的头发,但是她不喜欢黑色,所以她更愿意让天空变成蓝色的。
“嗯... 不知道。”惠织有些走神,她把玩石子的手也停了下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色的天空了,最近虽不是雨季,但阴天倒是持续了许久。
“惠织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少女一直以为惠织什么都知道。
“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惠织回答道,“也许你失忆之前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呢。”
“我失忆之前真厉害。”少女由衷感叹道。
最开始的话题是什么来着?惠织想到话题好像跑得越来越偏了,她又回归于一开始关于“名字”的话题:“既然你想让天空变成蓝色,不如以后就叫绘蓝吧——把天空画成蓝色的意思。”
“绘蓝?”
“嗯... 不行,还是叫绘青吧!蓝和青虽然差不多,但是绘青听起来更好听呢!”惠织突然觉得能想出这个名字的自己实在是厉害极了,简直能与村里最有文化的村田老头比较了。
“绘青!”少女很喜欢这个名字,“我以后叫绘青!”
“对,绘青!哈哈哈哈,我能想出这个名字可真厉害!”
“惠织真厉害!”
続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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