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参与者很快被何四娘下令逮捕。只是在审问之前,他就已经自杀了。
虽然在处理事件时遇到了许多小小的困难,但四娘还是尽全力做到了滴水不漏,有何忠继在,其实她也轻松了不少。
说的也是。生活哪有一帆风顺的。至今为止遇到的一切困难——包括这艘湖中宝藏号上的一切,都不过是为奠定四娘爬上华合众这个位置的基石罢了。
如果太过顺利,四娘反倒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当然。当然不会是梦。四娘并不是那伙人的目标。他们的目标理所当然的只可能会是两位稻士其中之一...
除非......
“二哥。”四娘站在甲板上,太阳已经快出来了。
港城的冬天并不算冷。这里是稻华的南方,临海,也许再过一小段日子,就又要回暖了。
“怎么。”何忠继背身,整个身子被深深淹没在光亮不可及之处。
“我没什么实感。你真的回来了?”四娘两手扶着栏杆,已然靠岸的游轮边,海浪要比绘青他们所见到的要温和许多。
“为什么?我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站在这里,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何忠继问。
“我不知道。感觉你没怎么变,二哥。你敢拿整个家族去赌...那,你在赌什么?它们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默认吗?默认我会赢?”
“二哥。我没见你输过。”四娘缓缓转过头,“小时候也是。你和大哥打赌,就赌爹会不会一直就这么能讨朝廷的开心,还能得个口碑。”
“嗯。我可能忘了。”何忠继说。
“两年后,你输了。赌注是,你府里得承包我和三哥一整年的吃穿用度。”四娘说。
“哼。那你还说我没输过。”何忠继笑了笑。
“然后又过了几年,你走了。”四娘说,“跟你猜的一样。何府已经讨不到朝廷开心了,平民百姓也开始质疑起我们来。”
“嗯。不过当年还是我输了。”何忠继说。
“可你们的赌注,好像没有设时间限制啊。”四娘说,“你赢了。到现在为止,大哥都在支持我的一切吃穿用度、公务需要。我们家的钱,有那么看起来九牛一毛的一部分,是大哥出的。那些钱对曾经的他来说,是天价。”
“现在也是。”何忠继转过头,“那是他输给弟弟的代价。”
“二哥。你太聪明了。聪明到没有一丝丝感情。”四娘又说,“我至今都感觉不到你的感情。一点点都没有。”
“有吗?我还是很关心你们的。”何忠继笑道。
“那些‘关心’...对你来说,是不是‘补偿’?对棋子的补偿。”四娘问。
“家人家人,家归吾家,人是亲人。”何忠继回答,“在你看来,二哥就这么不堪入目?”
“二哥,你是不是一直在骗?”四娘像是抓到了什么,问。
“骗?”
“你是谁。”
两人站在甲板上,四娘冷冰冰看着面前的“何忠继”。
“谁知道呢。”
“别答非所问。太拙劣了,你学不来一分一毫。”四娘说。
“我再装下去,是不是就有些...掩耳盗铃了?”
“你是谁。你不是二哥。”
“你们明明这么久没见了。”
“我看得出来。大哥,二哥,死混账,还有小五。每个人我都看得出来。”四娘抱臂,“让我猜猜...我还在做梦?”
“你怎么看出来的?”“何忠继”好奇道。
“我设了话局。想着你能知道我的记忆没错...我就实话实说了。二哥当年确实和大哥赌了。我说的一点没错。”四娘回答,“你依据我的记忆,虚构出了二哥的形象。不过也是,除了二哥,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莫名其妙的上船,给我兜底呢。”
“何忠继”沉默着,直勾勾盯着四娘的脸。
“不过你搞错了。你说的那句话,确实会是二哥说的...‘家归吾家,人是亲人’。”四娘勾起嘴角,“不过你弄错了。”
“弄错了?”
“这句话,二哥是说过。不过...
“他说出这句话时,可不会像你一样自然。”
“何忠继”挑眉。
“难道你真的认为...人一定会有感情么?”四娘问。
“二当家,四娘好像入梦了。被始作俑者影响的。”雪雉说。
“哦?你怎么知道?”何忠继翘着二郎腿,问。
已经很晚了。何忠继没有喝茶,而是给自己倒了两杯咖啡。
咖啡杯看上去极其奢华,内部镀金,外部是定制的陶瓷。
容器奢侈,里边的咖啡液也不逊色。何忠继喝的每一口咖啡——甚至是每一口茶,都足以支撑起一个平民百姓的大半辈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何忠继一直觉得讽刺。
只不过...
那些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您不担心四娘么?”雪雉问。
“她有能力。”何忠继说,“她不会让人失望。”
“可她现在似乎遇到危险了。她不是您的妹妹么?你们有同一个母亲。”雪雉问。
“嗯...这是什么意思?”何忠继问。
“如果四娘因为您的安排遭遇不测呢?”雪雉问。
“我相信她。”
“相信?”
“雪雉,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不会做出会有牺牲的决定。”何忠继说,“算了。你不是他。你对我的了解,也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雪雉问。
“就当我没睡醒,说梦话吧。”何忠继耸耸肩,“四妹有能力的。而且她比你更懂,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倒是你...”
何忠继话锋一转,审视起雪雉来:”我还不确定,你能不能胜任‘雪雉’这个角色。”
“您看出来了,二当家。”雪雉说。
“雪雉是不会叫我‘二当家’的。”何忠继说。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只会在私下叫我‘二哥’。而且雪雉的胆子不大,可不敢违抗朝廷。”何忠继摸着下巴,“雪雉去哪里了?”
“死了。”“雪雉”回答,“您走之后,他就被老爷抓去审问了。”
“审问?”何忠继问。
“您没想到么。府里不知什么时候流传起您的传言...说您和教团有勾当,最后为了加入教团那一边,抛弃了宗族和国家。”
“我以为这种事,爹不会信。所以呢?他是怎么死的?”何忠继问。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有您算不到的东西。雪雉死了,被放逐出何家,最后有了营生,做大烟。被查,斩头。”
“之前禁烟的时候?”何忠继问,“就在我回来的几年前?”
“您知道啊。”
“好吧。看来他是碰了不该碰的。”何忠继耸耸肩,“他胆子不大,经营烟馆,应该是走投无路。不可惜。”
“您不念旧情么?”
“旧情?”何忠继想了想,“我搞不懂。他只不过是和我从小长到大的贴身奴役...”
“您从璃郡带回来的两位弟兄呢?”
“他们?我只不过是吸取教训,知道了应该讲‘情义’...应该‘知恩图报’而已。”
“二当家。大当家说过一句话,您是没听过的。”
“什么?”
“大当家说...您就是个没有感情的、天生擅长算计的、却又是何家唯一能使出的手段的...怪物。”
何忠继往后一挨,笑起来。
“雪雉。你以后还是雪雉。”何忠继说,“你不是想违抗朝廷吗?那是你自己的愿望?”
“是我的,也是何家的。何家撑不下去了。您能看到的。”“雪雉”说。
“虽然我满心想着安度晚年,不过稻华现在的形势...”何忠继笑了笑,“我帮你实现一下愿望,怎么样?”
“愿望?”
“难道不是愿望吗?”何忠继问,“何府要塌了。大哥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你知道最该依靠的人应该是谁的。”
“可何府不是还有很多钱吗?”
“何府的钱,算是钱吗?大哥太傻了。他苦苦经营,难道就没有想到过?何府的钱,就是朝廷的钱。上面正准备抄家呢。”何忠继说。
“所以您从最开始就布局了,对不对?让四娘加入教团,怂恿三当家插手黑道...您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准备好回来之后能运营的一切?”
何忠继喝了口咖啡,随后将咖啡杯放回茶桌。
“叮”的一声,不大不小,听起来算是清脆。这一声,是平民百姓这一辈子都没法听到的。
“我不爱喝这个。你给我泡茶。”何忠继翘起二郎腿,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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