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单萱后,亡垠再回去找文渊真人,文渊真人半分颓势都没有。
这让亡垠交代暗鸦的那句‘留活口’,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即便是对付妖魔,文渊真人难免还是手下留情了,可看到亡垠优哉游哉地现身,文渊真人也不想再在这些小喽啰身上浪费半点工夫了。
花袖恰好是文渊真人此时最大的敌手,只是她三番五次地被文渊真人挥弄开,已然不是起初的恨得牙痒痒,她已经完全魔化了,暴怒的状态。
可因为亡垠的现身,文渊真人连看都不看花袖一眼了,先前被单萱欺负的深仇,这时候又被单萱师父如此羞辱,花袖连一分理智都不想保持了。
冬羽和无道都很为花袖的状态担忧,可他们完全不敢贸然接近花袖。
文渊真人知道纠缠下去,只会累他深陷在此,先前看见亡垠将单萱带走,没有来得及跟上去,此时这些妖魔被他打退大半,亡垠又现身在此,已经是他所剩无几的机会了。
可文渊真人一有冲出包围的举动,花袖必然冒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几次三番,文渊真人恼怒了,下手越发狠厉,一把重剑,出刀时快如闪电,落刀时如千斤巨石,直打得花袖双手双脚都被震得发麻。
亡垠含笑地看着文渊真人,等到差不多了,这才挥手让一众妖魔退下,给他腾出地方。
小妖怪自然是赶紧撤了,包括佩玖和煌耀,基本也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地退到了大殿之外,这短短的距离,足够他们反应的。
唯一留在亡垠身边的仅有一个暗鸦。
然后便是因为气急不肯认输的花袖,以及因为花袖没有离开,他们也不好撤走的冬羽和无道。
可这三个魔族,却并没有引起亡垠又或者是文渊真人的注意。
对于文渊真人,他真气充盈,刚刚的那场混战无非是给他热身了而已,这时候再来对付亡垠,反而是最佳的状态。
亡垠和文渊真人对视,却并未有说话或者动手的意思。
看不透他们的作为,暗鸦选择默默后退了。
而花袖却很想冲上去,但她被冬羽和无道拉扯着,因为被文渊真人打得手脚都不利索了,花袖一时挣不开冬羽和无道,还被他们给拉到边上去了。
又等了半晌,不论是这大殿之上,还是将这大殿团团围住的妖魔,安静地听不见一丁点的窃窃私语。
亡垠终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文渊真人一甩重剑,便就不客气的攻击了上去。
单萱睡在妖王的寝宫里,柔软的床能给单萱一个舒适的睡眠。
然而单萱不过沉睡了片刻之后,便很快醒了过来,清醒之后耳边也就听到了大殿方向传来的打斗声音。
从床上跳下来,单萱刚一动,脖颈就传来了钝疼。
想起亡垠的暗下黑手,单萱脸色都变了,却又因为担心局势发展,只想赶紧出房间。
可不等单萱离开,房间被骤然打开,又进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妖。
那小妖进门之后,还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外面,又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全程都在单萱的亲眼目睹之下,可那小妖一回头,看见单萱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却没有半点惊慌。
想到文渊真人就是扮作小妖进来的,混在那么多的妖魔之中,甚至还在亡垠的眼皮子底下,都并未被发现,或许眼前的也是某位熟人呢?
所以单萱选择了静观其变。
单萱很冷静,那小妖也不着急。
好整以暇地原地转了两圈之后,那小妖才看向单萱,未开口说话,便先笑出了声音,“猜猜我是谁?”
单萱侧了一下耳朵,好像这样才能将小妖说得话听得更清楚一样,可她还是没有分辨出这声音是属于谁的,并且一点也不觉得眼前的小妖会是她认识的。
“以你的修为,猜不到也没什么奇怪的,我是东音!”那小妖又开口说道。
东音?单萱手指微动,暗暗摆出了攻防手势。
可东音却半点也没有和单萱对打的意思,甚至还特意将双手背在身后,又转了两步,“我现在元神出窍,附在这驱壳之中,即便是你师父又或者妖王都未必能看得出来。”
好心地为单萱多解释了一句,虽然单萱根本就没有质疑的意思。
“你来这里干什么?”单萱此时哪有心思跟东音多费唇舌,可东音堵在门口,即便他说他是元神出窍,单萱也不想因为冒失而吃亏上当。
看到单萱这么戒备,东音倒也并不意外,甚至还觉得相当享受,只是那张完全陌生的小妖的脸上,即便摆上了东音惯有的表情,气势上也减弱了很多。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跟你说一些事情!”
“哪些事情?”
“这就得你自己看了。”
音落,房间的半空之中,单萱的眼前,出现了一团白雾,白雾之中又慢慢呈现了画面。
安静无声,画面全都是围绕着亡垠的。
有亡垠和司琴长老见面的场景,有亡垠和雪女说话的场景,有亡垠交代暗鸦事情的场景,也有亡垠撕掉人皮面具的场景…然后的然后,还有亡垠扮作单萱的模样,手拿魔剑,去刺伤了文渊真人的场景。
看完了一遍,单萱只觉得指尖僵硬,全身发寒。
可眼前的东音,本身也是一个阴险的人物,又已然和亡垠翻脸了。
在这种时候,他突然冒出来让她看到这些,又何尝不是带着目的来的。
“你想说什么?”单萱开口说道,直到声音说出口了,单萱听在耳朵里,才庆幸她这句话说得并不带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可东音还是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笑着笑着,那小妖眼一翻,便软下身体倒在了地上。
单萱等了一会儿,才终于走过去探探虚实,那小妖已然回天乏术了。
此时房间里还是能听到大殿传来的打斗声音,可单萱蹲在小妖尸体的身边,甚至一时都并未再有动作。
单萱知道亡垠和司琴长老有联系,不然他凭什么说司琴长老是在假死陷害她。
知道亡垠和雪女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她知道的那么简单。
知道在天水客栈,是亡垠的命令,暗鸦才去将梁博等人引去,导致天水客栈毁于大火,而婆婆也因此丧命。
知道自她离开家乡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邻居哥哥王昼,带她去给母亲上坟的人是亡垠。
但是,单萱并不知道,亡垠还做过扮作她去伤害过文渊真人的事情。
就在单萱因为梁博大闹天水客栈,法力失控,力竭昏迷后,她被亡垠带去了孔雀岭的那段时间,被单萱留在雪山的被雪女打伤的文渊真人,竟然还遭到了魔剑的伤害。
那之后,单萱回去请罪时,虽然承受了三鞭子魂鞭,但她还是闻到了文渊真人身上的血腥味。
魔剑的伤口并不容易痊愈,何况那时候文渊真人刚被雪女打伤,先前又为救治被魔剑穿胸的单萱耗损了一百三十年的功力尚且未好。
现在想想,原来她闻到的那血腥味果然是来自她手中的魔剑,师父看到伤害他的人竟然顶着他徒弟的脸,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糟糕心情?
单萱从天水客栈被亡垠带去了孔雀岭,在孔雀岭醒来后看到亡垠完全不设防备地露出了雪狼原形,有多少比例是因为亡垠喜欢原形的自在,又有多少比例是因为他自身消耗了太多的法力?
豆大的眼珠,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滴在地面上,溅起干净的水花。
那小妖在短短的时间内,皮肤发黑发皱,没一会儿便现出了干尸一样的原形,看那模样,好似是一只刺猬。
单萱也不知道她是为受伤的文渊真人而哭,还是为她并未及时发现自责而哭,又或是为无法接受亡垠的所为而哭,但等单萱终于平复了心情,一擦眼泪,决定暂时不作计较。
那时候因为私下和亡垠接触,所以单萱承受了三魂鞭的处罚,处罚后单萱被关在无情阁,亡垠突然袭击天仓山,单萱跟着颜卿也就从无情阁出来了。
刚一露面,单萱便遭遇了灵透和暗鸦的联手刁难,单萱竭力将灵透和暗鸦带进了镇妖塔,本打算同归于尽,却在曲枕和素纱的帮助下从镇妖塔了逃出来,然而逃出来后又承受了东音的穿心一刀。
再回来天仓山,单萱就莫名背负了打伤觅云和一众弟子的罪名。
继续被关押在无情阁,到后来,单萱混乱到越发以为她拒不承认的那些事情,或许都是出自她之手。
伤害了文渊真人,也伤害了觅云和一众师兄弟。
在她坚信自己,却又无力说服任何人的时候,文渊真人将她带离了无情阁,只在长乐殿小憩了一夜,单萱接受了驱逐体内魔魂的建议。
天仓山的无极殿之上,三圣十老,一众弟子的见证下,单萱却因为文渊真人的分心,被魔君重瞳褫夺了心神,失控打伤了很多同门,甚至在惊慌之下,单萱选择了逃离。
大约,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走上不归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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