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梦舒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正躺着,她动了动,想挣扎着起身,身子一斜,盖在她身上的一件黑色呢子长大衣滑落了下去。她的头还晕眩着,头下的枕头很温热,她有些茫然地睁了眼盯了那大衣看,觉得很是眼熟。看了半晌,她受惊般蓦地坐起身来,发觉自己竟躺在车后座上,方才竟是头枕着一个男人的大腿!
她涨红了脸,感觉到了灼灼目光,顺着那大腿向上看去,果然坐在她身旁,用一双深邃眼眸在看她的人就是程瑞凯。看到她盯着他,他扯动了嘴角,勉强有笑意,道:“梦舒,你醒了?”比起她的憔悴来,他看上去比她好不了多少,还穿着昨晚的西服,只是已经揉皱了笔挺的布料,衬衫也不系扣,随便敞开着,俊秀的脸庞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根,一脸的疲倦。
“我开车在城里找了你一个晚上,”程瑞凯声音带了几分焦灼,“心想你应该是回家了,果然你在这里游荡……”
龚梦舒觉得心口有些发疼,她别开脸,撑着软绵的身子,默默地从长后车座上放下双腿,习惯性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平着裙子上的皱褶。
程瑞凯盯着龚梦舒红肿的眼眶和凌乱的秀发,接着道:“昨晚——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梦舒。我向你道歉,梦舒,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他向来不和女人讨软,对于龚梦舒,他是三番两次破例,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是呵斥不对,爱护不对,总之不晓得该如何对她。
龚梦舒依旧不发一语,程瑞凯见她不为所动,心知这次她生的气真是严重了,便靠过身来,握住她的肩头让她面向他,“你说话好么,梦舒,别这样……原谅我,跟我回家吧……”
说到回家二字,龚梦舒的肩头颤动了一下,哪里才是她的家?程府不是,甚至连原来自己的家,也没有人欢迎她回去。难道真的是如程老爷和父亲母亲所说的,是她要求得太多了么?是她贪得无厌不知足么?她眨了眨酸胀的眼睛,欲哭无泪。
程瑞凯见龚梦舒沉默寡言,便试探性地将她搂抱在怀里,但龚梦舒全身都是僵硬的。
“放开我,瑞凯。”她说。
程瑞凯的动作有些僵住了,却依旧不肯死心地再次搂紧她。这次龚梦舒猛地一把推开他,虽然因为虚弱,力气小了很多,但却也将程瑞凯推得向后靠了一下。
他有些吃惊,却也能理解龚梦舒正在气头上,他想了想,暂时放弃了和她的亲昵举动,而是弯下高大的身子,讨好地对龚梦舒说:“你若是想要发脾气,就使劲冲我发吧,我晓得你心里头有气……”
龚梦舒却凝视着车窗外,眼睛里一片雾蒙蒙,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一直看着外面。“我们分开吧,瑞凯……”她终于说出了自己心头想说的话。
程瑞凯像是被点了穴一般,有瞬间的呆滞。随后他从背后猛地抱紧了龚梦舒,接着带了命令的刚硬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不要!我不能和你分开!”
龚梦舒被程瑞凯一抱,想起当年两小无猜的时候,他也总是喜欢这么抱着她,然后亲昵地将下巴支在她的肩头,和她一起读书写字。她的心头酸楚得无法言语,红肿的眼眶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程瑞凯感觉到龚梦舒在哭,他将她转过身来,捧住她的脸,眼神里满是怜惜和愧疚:“梦舒,我说过无数次,我从不欠别人的,但我欠你的情。我知道你心中只有我一个,但是你要理解我,有时候我身不由己,我做了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也是迫不得已,我也是想为我们的将来着想,为了程家的未来考虑。你就体谅我,永远都别再提离开的事,好么?”
“可是我做不到,瑞凯……”龚梦舒终于泪落如雨下,“瑞凯,我的心很痛,我受不了……真的,我受不了你和别人在一起……”
“我知道,我知道……”程瑞凯将龚梦舒搂在怀中,用力地抱紧她,然后连声劝慰着她:“我知道一直都委屈了你,你放心,我必让你得到最好的。假如你愿意,将来我可以送你去海外留洋,或者让你离开府邸,我单独给你找个地方,就我们两个在一起,这样你眼不见心就不烦了,好么?”
龚梦舒只是落泪,程瑞凯不住哄她,吻她,挑软的好话哄她。龚梦舒抬起泪眼看着程瑞凯放下他所有的傲气,陪着小心只为哄着她,心中百般矛盾。若是不爱他,她可以做到云淡风轻,可是她明明那么喜欢他,喜欢到如今这么卑微和怯弱的地步,叫她该如何快刀斩乱麻?
若是他强横无理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那么温柔低姿态,更让她无法硬下心肠。
“相信我,梦舒,在我心中永远都只有你一个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见龚梦舒的态度有些软化,程瑞凯加大抚慰的力度,只求龚梦舒能随着他回去。
“乖,别再闹脾气了,好么?”程瑞凯的唇印上龚梦舒满是泪痕的脸庞,用温热的舌头一点点舔去脸上的泪痕,嘴里有着咸咸的味道,更让他为她心折和心疼。
“我们不要分开,梦舒,”他在她耳边低语:“你舍得么?你说,你舍得么?”
龚梦舒在程瑞凯火热而温柔的亲吻中,无助地闭上了满是泪光的眼眸,是的,他算得非常准,她怎么会舍得?又如何能舍得他?
龚梦舒被程瑞凯软磨硬泡带回家去后,程老太太一看到龚梦舒,便招手让她过去。待得眼睛红红的龚梦舒在她膝前蹲下,程老太太便流了泪,惹得龚梦舒本就红肿的眼睛更红了。在程家除了程瑞凯,就只有程老太太是真心对她好。
“我知道梦舒这孩子脾气好,什么事总会忍着,这次若不是瑞凯你太过分了,梦舒也不会走!”程老太太拉着龚梦舒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可是梦舒啊,请你看在奶奶的份上,不要再走了好么?瑞凯需要你,奶奶也需要你……难道你忘记了你从小就答应我要好好照顾瑞凯的……你们同年同月同日生,这辈子注定是要在一起的,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
老太太边说边流泪,看向龚梦舒的眼神是哀求的。只因为老人明白只有龚梦舒才是能制得住程瑞凯的唯一好人选,也只有龚梦舒能承担起照料程瑞凯的重任。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更何况是养育了她十年的老太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情深如亲。龚梦舒被程老太太这么一招弄得无法再犟下去,抹着眼泪虽然不肯口头答应什么,但总算也不会那么抗拒在程家待着了。
程老太太这才收了泪,眼角的余光瞥见程瑞凯在此刻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程瑞凯听了程老太太的嘱咐,带了精致的点心和厚礼到了龚家向二老赔不是。龚弘文见小两口牵着手,和和睦睦,连连点头称许道:“这样才对了,哪对夫妻不吵架?过了便过去了吧——”心中高兴,连声大笑了几下。
伍佩思见程瑞凯态度谦逊,放下了先前给人那种桀骜冷傲的架子,不仅人前人后对龚梦舒百般体贴,甚至对他们二老也是尊敬万分,心下也很欣慰,瞅了个空的时候,将龚梦舒拉到了一旁,低声嘱咐她:“孩子,他这么对你也算难得了,你要好好珍惜才是……”
龚梦舒并没有父亲和母亲的高兴劲儿,眼下重新获得了荣耀和亲情,但她却感觉自己不如过去那般容易满足和幸福了。父亲和母亲殷切地招待程瑞凯这个贵客,她却心不在焉地将视线调转望向狭窄的木窗外,发现这些日子,不仅她的心境灰暗,其实连天都是阴的,何时才能重现艳阳好节气呢?
她不为人察觉地悄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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