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我的确不好,反正从我记事起,并没有看到所谓的父母,陪我吃过一顿饭,陪我去过游乐园。”
裴砚十分配合。
寥寥几句,就能让人自己幻想出,裴行明夫妻把人领养回来却不善待,有了亲骨肉后更是变本加厉,说不定很嫌弃当初做这个决定。
“裴总和你们关系不好,大家都知道,难怪不好,你们也配成为父母?”
有人慷慨激昂。
“裴先生,你已经不是裴家人了,我姑且这么喊你吧。”
纪眠开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我不是裴家人就不是了?那封信什么都不算,现在也撕毁了,你休想用这个打发我!”
他亲眼看着纪眠拆封的,也没空拍照,所以这封信已经彻底毁了。
也多亏他眼疾手快,想用一封信困住他,门都没有。
“各大媒体,你们都看到他的嘴脸了,这封信在场的人都看过,也知道内容,爷爷分明不认这个儿子了,可他却不认账。这样厚脸皮的人,我是生平仅见,真是开了眼了!我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爷爷最后的书信!”
“爷爷已经说了,你不是裴家人,如果我还让你进去送灵,只怕爷爷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所以请裴先生自己识趣,离开我家!”
纪眠最后一句话落地有声,铿锵有力,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一个孱弱的女子,背脊挺拔,面容坚毅。
她的身上似乎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裴行明还想叫嚣,苏芸却拉住了他。
她小声说道:“够了,你之前说带媒体来是想给裴砚压力,爸死了亲儿子儿媳却不能送终,让裴砚身败名裂。可现在你看看局势,你才是身败名裂的那个!快走吧,还嫌丢脸丢的不够吗?”
苏芸还是要脸面的,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裴行明也知道现在局面对自己不利,只能气愤地铩羽而归。
他还叮嘱带来的记者,将今天的事给压住,不能流传出去。
可纪眠却转头对身后的宾客说道。
“各位,你们是看过书信的,都是我的见证人。还请你们让那些不知情、没来参加丧礼的人知道,不是我们忘恩负义,而是他已经被爷爷赶出裴家,我们不想让爷爷最后一程被人打扰,也是希望老人家走得安静。”
“他如果不来闹事,双方都有体面,他偏要在爷爷的丧礼上大闹特闹,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为人儿子做出的事情,就不能让爷爷好好下葬走得安心点吗?”
说罢,纪眠眼睛通红落泪,是真的心疼爷爷,而不是做戏。
裴行明没有走远,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摔着。
他被气得半死。
这些人也有正义之士,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其他人知情,别被裴行明蒙骗了,还要说裴行明虐待裴砚的事,要让大家知道裴行明的真面目。
“各位,请进去吧,感谢各位来送爷爷最后一程,我和裴砚再次深谢。”
纪眠和裴砚齐齐鞠躬,他们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纪眠随着他们进去,裴砚扣住了她的手,拉到了一边。
“爷爷什么时候留的书信,我怎么不知道?”
“嘘,小声点。”
纪眠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开口。
“爷爷没有书信,是佣人里有个人会模仿笔记,我让她临时写的。我本打算后面裴行明让我上交法庭的时候,再说信件损坏什么的。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自己当众撕毁了信件,反而让我不用担心戳穿了。”
“爷爷是被他气死的,我觉得你做得对,爷爷最后一程不想被他打扰,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我当时也害怕,要是我不想办法,你最后只能搬出你母亲的事情,只怕他还会继续造谣,联合苏芸一起,说你母亲小三上位。”
“就算你证明了你母亲的清白,但也是两败俱伤,你的身世会一直被人诟病。你母亲死了也无法安宁,要和这个渣男捆绑在一起。我实在不忍心你走到这一步,就擅自做主……你不会怪我吧……”
她话音未落,裴砚将她用力地搂在怀中。
“阿眠,你不仅维护了我,也维护了我的母亲。谢谢你。”
“说什么谢啊,你妈就是我妈,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个男人!”
可即便如此,裴砚还是想说谢谢,想说很多声谢谢。
裴砚已经想好了鱼死网破,既然媒体都来了,大不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搂出去。
裴行明不想安生,那谁都别想好过了。
可纪眠却解了燃眉之急,还护住了爷爷,让爷爷可以心无旁碍地离开。
两人回到了正厅,丧礼开始。
裴砚站在棺材旁边,紧紧握住纪眠的手。
他的心在绞痛。
纪眠察觉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给予他安慰。
她和裴砚眼神交汇,他读懂了她眼底的意思。
“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裴砚心里只有一句话。
“生死与共。”
爷爷的丧礼终于结束,平静沉重悲痛。
将爷爷骨灰下葬的那一天,天空阴沉沉地飘起了细雨。
他将骨灰下葬,看着工人将坟墓填满,注入水泥。
所有人离开了,纪眠守着他,为他撑伞。
“阿眠,下去等我,我想和爷爷再说会话。”
“那我把伞给你。”
“不了,这点雨……不会有事的。你下山注意脚下,小心路滑,你们扶着太太。”
裴砚叮嘱。
纪眠没有再说什么,给他和爷爷独处的时间,最后的独处时间。
她走到半山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看到裴砚扶着墓碑,身形颤抖,挺拔的背脊此刻也深深弯了下去。
他的头轻轻抵触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肩膀抖动,似乎在哭泣。
纪眠的心脏揪紧,内心祈祷:“爷爷,你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保佑裴砚吧,他太苦了,属于他的人和事本就不多,还在一点点失去,我真怕把他彻底逼疯。”
“爷爷,你最心疼他了,帮帮他吧。”
纪眠下了山,山上只留下裴砚一人。
裴砚已经很久没有放肆哭过了。
爷爷去世,他的心很痛,他是爷爷养大的,脑海里全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他想要说点告别的话,可喉咙苦涩,像是卡了棉絮一般。
他拥抱了墓碑,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爷爷,爷爷也这样温柔地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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