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卒看着脸色泛白的停云一言不发,只阴恻恻的笑着一步一步缓慢逼近她。
停云无法逃脱,只能绕着宽大的石台与之周旋,企盼着他别太快暴起伤人,也盼望着煌玉应召速来。
“王后娘娘,我家主子叫小人带句话给你。”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紧绷的停云,笑了起来。
闻言停云眉眼骤冷。
“南王未亡,你要小心了。”他的脸在光影逐渐扭曲,活似快融化的烛身一般。
停云心头沉了几分,眉眼紧蹙着盯着他。
南王未亡?
南疆王室三百四十二人,除了老南辰王以外全部被她诛杀了,还有什么王?
她目光幽幽看着石床另一边的男人,他也毫不避讳的迎着她。
说罢,他似脚下生风一般一个闪身越过石台,鬼魅般绕进停云身侧,手刀劈下重重落在了她白润的脖颈上。
停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后颈剧痛随后眼前猛然一黑,整个人失去了知觉。
煌玉来时刚好看到停云倒地,一道黑影窜离。
它冲着黑影狂啸,本能想去追,可有见停云这般模样,又调转蛇头,将她拱到了自己头顶。
赤黄蛇瞳带着浓重警告意味看着被关押在远处牢房中极力探头看着此处的大奚众人。
血色蛇鳞轻轻摩擦,发出了锐利刺耳的金戈之声,它托着停云缓缓隐没于漆黑的甬道中。
只听闻蛇啸声声以及石壁震动不断有碎石滚落,许久之后才停歇。
……
煌玉很聪明,它是最能明白停云的。
它知道停云不愿意在人前露出受伤软弱之态,故而从黑狱出来后,特意绕了黑狱而上,直往黑狱后面的大山里去。
那后面有一座天然的温泉,它们第一次被停云从雷狱放出来时,曜玉就撒欢找到了这温泉,它最爱去玩耍,自己去不说,还要回来叫上他们一起去。
但煌玉不喜,它年岁最长,越发讨厌温暖之物,停云除外。
所以对于它来说只有寒池才是最舒适的栖息地,可眼下那片地方最隐蔽最适合停云的去处。
它小心翼翼的把停云放进了温泉边,蛇尾沾着温热的泉水,浇在她脸上。
巨大的蛇首轻轻推着她,试图把她唤醒。
停云沾了水迹,渐渐苏醒。
她吃痛的揉着脖颈,撑着煌玉的头坐起身。
冷静了几息后,拍着煌玉:“速回黑狱!”
阿袅不知如何……
煌玉带着停云又回到了黑狱之中,它巨大的蛇躯盘桓在甬道中,几乎将那些原本狭窄的甬道填满。
停云疾步行在前头,眉眼紧蹙。
黑狱中本就昏暗,四周石壁上的烛台又被煌玉的血鳞蹭刮,光亮随着它的动作骤然消逝。
黑狱中有蛇语嘶嘶,煌玉敛着蛇信告诉停云,此地已经没有阿袅的气息了。
停云止住脚步,脸色沉如寒水,她紧紧握紧了双手,指尖用力到泛白。
……
泥犁殿上
停云端坐于台上首座,冰冷的石座将她的脸色衬的更冷就几分。
煌玉盘桓在石座后方的那一大片空地上,蛇首低昂,正正落在停云头顶,竖瞳之中满是凶戾的看着殿上所有人。
金甲军威风凛凛的举着火把,护在她身前身后,整个黑狱都被金甲占据。
她垂眸看着跪在殿下的黎苏以及所有黑狱狱卒。
一旁摆放着一只青铜大鼎,里头隐隐有蛊香溢出。
停云先前就命人取来了问心材料,在等黎苏之时,炼上了一鼎。
她瞧着地上跪着的十二来个狱卒,明光亮丽的火舌跃动下,她瞧见了方才将她打晕的那个贼子。
不,这是真的狱卒,方才那人像是易容。
她抬手指着那名狱卒:“上前。”
狱卒颤巍巍的看了一眼黎苏。
“娘娘喊你上前,便去吧。”黎苏沉着脸,瞥了他一眼。
他缓缓起身,踌躇着脚步挪到了停云面前,只见停云起身一脚踹开那口大鼎的鼎盖,随后还没等他反应,就被她摁着后脑勺将整个头摁进了布满蛊虫的鼎中,刹那间鼎中蛊虫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滋味,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
他害怕恐慌的挣扎了起来,眼看停云快摁不住了,煌玉扬声长啸,粗壮的蛇尾一甩,压在他后背上,将他压得趴在鼎口动弹不得。
痛苦至极的声音自鼎中闷闷传出。
第一只问心蛊已经钻进了他的皮肉之中,其余的蛊虫逐渐退下,蛰伏在鼎壁。
停云眉眼冷冷开口问着方才发生的事。
狱卒干呕着从青铜鼎上滑落,瘫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
听到停云的话后,他根本无法反抗蛊虫带来的控制命令:“我在巡牢,忽然就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就是眼下这般场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娘娘!”
停云眉眼轻蹙,眼底是化不开的浓浓思量。
这人似乎没有杀心,只是为了把阿袅弄出去,如此会是哪方势力?
总不能是许知珘这种废物吧?
照他的话说,南王未亡,那他应当归属于那位神秘的南王,可南王又跟阿袅有什么关系?
阿袅是她和姬无生一起捡到的弃儿。
停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她又小又瘦,像只病弱的幼猫一般蜷缩在山间洞穴之中,奄奄一息,四周徘徊着几只食腐肉的鹫鸟等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好扑上前将其分食。
可惜它们的希望落空了。
姬无生上前把鹫鸟都赶跑了,还给她为了一只沉香蛊,吊住了她的命。
他给她取名叫阿鸟,纯粹是因为那几只秃斑鹫鸟,但是停云觉得鸟字不好听,于是给她换成了袅。
阿袅阿袅,就这般叫了出来。
她对阿袅大多数时间都是迁就宠爱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和她一样,都是被抛弃牺牲的可怜人。
她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奄奄一息躺在黑狱等死的自己。
同样她们也一样好运,她等到了大奚的使臣拜访南疆,阿袅等到了姬无生。
“娘娘!娘娘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看着停云越发深沉的模样,吓得不管身上疼痛腹中恶心,跪趴在她脚下双手虔诚的放在她鞋尖上,声泪俱下。
停云垂眸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身侧的金甲上前,将他带下了大殿。
她自然知晓,问心之下无人能忍,所言必真。
“挨个上前吧,还等着娘娘请你们不成?”跟在停云身边的金甲军将领生得魁梧,虎目圆睁的瞪着殿下跪着的一群人。
闻言,那些狱卒各个瑟缩着不敢上前。
停云脸色依旧冰冷,她目光垂落,一个个扫过他们,锐利又凶狠。
僵持之下,黎苏拄着长杖起身,大步走上石台,恭敬的跪在停云面前:“老臣向娘娘求蛊。”
停云眉眼一皱,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小声道:“你要蛊做什么?”
自己不能炼?跑来浪费她辛辛苦苦炼出来的。
黎苏慈祥的笑了起来:“人是在我黑狱丢的,我理应吃问心,受娘娘讯问。”
停云眸中阴阴的看着他。
她不曾怀疑过他,毕竟黎苏这人确确实实是真心为了南疆好的,定然不会放弃她这么好的君主,去挑起祸乱另立他人为王。
“问心入肚,以安娘娘之心。”黎苏对着她浅浅一拜,随后不等她说话,就扑进了青铜鼎中。
问心之蛊汹涌而起,都想当那第一个钻入人皮中的那个。
黎苏从鼎口跌下,捂着一边眼睛痛苦不堪的轻微抽搐着。
停云心中一跳,按捺住想上前探查他的举动,沉眸看着他:“你可对本宫忠心耿耿?”
黎苏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喘息着,他放下手,露出了那只被问心蛊要碎的眼球,惨然笑道:“老臣此生只忠于娘娘,万死不辞。”
停云再看到他的眼睛时,瞳孔不受控制的紧缩了一下。
“把黎老带下去,好好养伤。”
她极快的垂下眼帘,将眼底的那些情绪遮住,转身回到了王座之上。
又有金甲上前,把黎苏扶出了泥犁殿。
剩下的十一个狱卒,最后都是被金甲军摁着上前完成了问心拷问。
一轮下来,黑狱之中竟无人发觉此事,十二个狱卒,分别看管着十二处牢狱,照理说一方出现纰漏,临近之地的狱卒会立刻前往驰援。
更何况这些狱卒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身手……
停云又想到了那夜在双月楼将她劫走的陆野,也是这般无声无息的潜入,在悄无声息的将她带走。
此人武功定然不会比陆野差。
殿上无人后,她才敢松懈下来,
她疲惫不堪的陷入石座之中,闭上了双眸,伸手揉着额角。
煌玉自她头顶缓缓垂下,墨绿色的蛇信轻轻舔舐着她的脸颊。
停云睁眼,张开手臂抱住了它。
她靠在它头上,半睁着凤眸,眼底皆是难以消散的倦意。
王权落于她手后,纵然她手段多诡谲雷霆,依旧防不住隐匿在暗域之下的鬼蜮魍魉。
先前还可以仗着所向披靡的圣蛇一战到底,如今它们有了软肋,她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放心的将它们派遣迎战。
虽然姬无生保证没有将蛇蛊之秘告知任何人,可仙踪林一事,依旧刺在她心头的一根毒刺。
她引以为傲的圣蛇有了死穴……
停云缓缓吐了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眸,双手紧紧抱着煌玉轻声喃道:“这几日看好它们,切莫乱跑,等我查清蛇蛊之祸后再说。”
煌玉敛着蛇信,乖巧的蹭了蹭她。
停云收起思虑,不再想这些令人焦虑的事。
万事都等风鸢他们回来再说。
若是怪蛇尸体还在,说明此事尚未传扬出去,煌玉他们的危机尚小,若是不在了……
她皱起了眉,抱着煌玉的手收紧几分。
煌玉感受到了她的不安,轻声嘶鸣着,敛了蛇信卷着她的手腕。
……
夜里,风鸢一行终于风尘仆仆赶到仙踪林。
一路未敢停歇,依旧披星戴月之时才到。
风鸢翻身下马就往蛇神像奔去。
所目之极处,那条怪蛇不见了。
蛇头蛇身都不见了。
甚至连地上的污血都淡了许多,像是有人趁夜清理过。
风鸢当时心头瞬间凉了大半截,当即命人先快马加鞭返还王都禀告停云。
一队轻骑飞腾而出,马蹄声空明悠远消散在仙踪林中。
风鸢眉头紧蹙提裙上前,走到巨大的蛇神像前,抬头望着。
神像蛇身上血迹斑驳,黑点莹莹泛着幽光。
她对着神像轻轻一拜,随后伸手抚上了那条庞然大物。
指尖沾染着那些黑色血迹轻撵着,几息后风鸢神色大变。
这血是新鲜的。
她眸色紧厉,提裙就往身后的骏马奔去。
蛇像后侧的阴阴草丛中,簌簌而响,花叶蹭动间一声怪啸震响。
风鸢刚跨上那匹马,坐下骏马就受了惊,打了一个后仰,险些把她甩下马去。
她紧紧抱住了马脖子,双腿用力的夹着马腹,骏马被迫往前奔去。
“快跑!”
风鸢飞驰冲出,厉声喝道。
守在外围的金甲军也都听到了那声诡森的恶啸,各个面色奇差,身下骏马都不安的扫动着马尾。
风鸢一声令下后,金甲齐齐撤退。
不出片刻,原本被金甲守着那片区域后方,树林攒动一条怪异粗短的怪蛇呼啸而来,直往人群袭来。
“这是什么怪东西!”
人群中有人惊恐的问着。
这条怪蛇有曜玉那般大小,乌黑的蛇口大张冲着面前奔逃的众人长啸。
“它冲过来了!快跑快跑!”
“好快!”
人声嘈杂马蹄凌乱,蛇啸聚山林。
怪蛇游曳飞快,转瞬就越过人群,横在他们面前。
骏马受惊嘶鸣,惶惶不安的在原地打转。
面前的怪蛇蛇瞳青紫,怨毒的盯着风鸢。
风鸢被盯得后背发凉,她心头大跳,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那条怪蛇敛着蛇信,蛇身弓起,死死锁着风鸢。
身旁的金甲金戈涌起,护在她面前。
风鸢一手握紧了马缰绳,从袖中滑出匕首,横在身前。
蛇身紧绷到了极致,千钧一发之际它猛然想风鸢袭去。
金戈撞碎,人仰马翻,它携着势如破竹之力直冲她而来。
满是粘稠唾液的乌黑蛇口张到了极致,活像要将她活吞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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