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追上陆野的陈平还被自家侯爷嫌弃的赶了回来,李裴章就见陆野那双又凶又烈的眼,带着十足的警告回头瞥着他们。
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后,李裴章急忙低头擦着源源不断的汗水,恰适一声极远的雷炸起,他急忙抬头眯着眼看着头顶闷沉的天空。
雷云滚在远处群山之上,雾蒙蒙的湿气将热意蒸腾,连山风都是热的。
停云看着十万大山,拍了拍陆野握着缰绳的手:“找个地方避雨。”
陆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琼山翠野之上,乌黑的云中紫金雷电翻涌,电闪雷鸣间酝酿着狂风暴雨。
四野风渐烈,凛凛的风将原本闷热的气息吹散几分,山林婆娑作响,沙石翻卷,烈马嘶鸣。
陆野谴了一队黑骑往前方探路,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
“收整行囊,加快速度,务必在暴雨之前找到庇所。”他在风中回首对着身后逐渐和他们拉开距离的队伍说道。
他高扬的马尾被狂风吹乱,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张牙舞爪的飘在身后,发丝落在了停云的脸上,有些痒。
停云眸色浅淡,将头微微一撇,靠在他胸口上:“陆野。”
她轻声叫了他一声。
“嗯?”他回首,垂眸看着她。
“与我说说大奚皇帝吧。”她眼底泛着微光,长睫于风中轻颤,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道。
陆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停顿了许久,直到停云抬头,一双凤眸盯着他看时,他才开口。
“自私腐败。”
这两个落进了停云的耳中,她沉默了几息,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风声融着她的笑声,将嘲讽表现得淋漓尽致。
停云很满意他的答案,他的确如此,十几年前她就知道了。
她尚且不能大动用埋在大奚的暗桩探子,否则定要好好查查他和她那个便宜老爹之间的恩怨情仇才好。
“你笑什么?”陆野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停云缓缓敛了笑容,她眸间闪着凌凌寒光:“说的真好。”
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捏在手上把玩:“这是这个月的解药,你先拿着吧。”
白玉瓷瓶中药珠晃动,撞击瓶身,发出了叮铃声响。
陆野伸手接过,垂眸看着她:“殿下不怕臣拿了解药……”
他话语稍顿,抬起了手握在停云裹着白布的纤细脖颈上,五指缓缓收紧,力道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呼吸困难和舒缓之间。
停云眉眼轻轻勾起,顺着他手里的力道仰着头看着陆野笑了起来:“往后一月本宫会很忙,若不能及时给你解药,叫你饱受毒发之痛,本宫于心不忍。至于你心中所想,那是天方夜谭,本宫身死你也得与我陪葬,因为这毒全天下只有我能解。”
她说得漫不经心,陆野听得冷笑连连。
“回了大奚你要做什么?”他眸色幽深,黑曜眼瞳中映出了停云那张千秋绝色的脸。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停云勾着唇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陆野不再说话收回了捏着她脖颈的手,垂着眼看着手里的瓷瓶,他想着停云方才问话时那副神情,他若是违心说了平帝好,恐怕停云会当场把解药扔下山崖,然后看着他毒发饱受折磨。
她绝对做得出来。
陆野眼底染上了一层幽沉,低头看着怀里的娇小女子,她正仰着头看着天际的雷云。
墨发落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露在白布之外的青筋浅淡交错,脆弱到似乎只用轻轻一捏,她就当场殒命。
“最多还有小半个时辰,雷雨即至,你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陆野阴沉着眼眸盯着她的脖颈看时,停云冷不丁的抬头,一双轻勾的凤眸带着清冷的淡漠直撞进了他眼中。
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别开眼,梅骨修长的手将瓷瓶塞进了腰封之中。
“不用回,我们跟着记号走就是。”他垂眸,将眼底明晦不定的情绪压抑。
停云挑眉:“哪有记号?”
陆野笑了一声:“还请殿下抓紧,臣要加速了。”
闻言,停云还没来得及抓住缰绳,她惊呼一声,整个人都被惯性带的往后猛仰,后背重重撞在了陆野的胸膛上,撞得生疼。
陆野低沉的浅笑在她耳边炸起,停云坐定后,蹙着眉瞪了他一眼。
一路策马啸风,他们一行人最终赶在了暴雨落下的前一刻,躲进了避雨山洞。
他的黑甲军训练有序熟门熟路的堆起了柴架了锅。
外头电闪雷鸣丝毫不影响洞中温暖。
停云坐在一堆干草上,伸手将方才狂奔时吹乱纠缠的发丝解开。
风熄月忽然窜了过来。
“你和陆野有没有……?”她噘着嘴,脸色泛红,欲言又止偷偷看了一眼停云。
停云被她问的又气又好笑,她笑了起来:“有什么?”
风熄月秀眉一纠,赌气似得指着远处的陈平和顾明扬:“他的同僚说……说你们大白天的睡在一张床上!被我听见了。”
“还说什么?”停云挑眉看着她。
风熄月气鼓鼓的噘着嘴,摇了摇头:“后面的没听。”
停云笑着起身,眸中映着火光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你不如去问问陆野?”
“我才不去!我要这么问他,还不得被他用刀架着脖子。”
风熄月满脸不高兴,敢怒不敢言的看着停云。
停云笑的更欢了:“他对你也这么凶?”
风熄月用力的点头。
不过很快,小公主立马抓住了停云话语中的那个也字。
她眨着被火色映照的亮闪闪的眼眸看着停云:“他对你也很凶吗?”
停云看着她眼底的不敢置信,笑了起来,伸手抚过她额间被狂风卷成一团的细碎乱发:“是啊,刀都架脖子上了。”
闻言,风熄月一哽,目光落在了她脖颈间的白布上,几次欲言又止,不知想说些什么。
停云眼中染着明晦不定的笑意,起身提裙往陆野身边走去。
陆野坐在篝火边上烤着黑甲军打来的猎物,鼻尖暗香渐浓郁,他抬头就见停云莲步款款向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风熄月。
他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眸,眉眼微微蹙着:“做什么?”
停云目光落在了他脸上,她伸手,修长葱白的指尖轻轻抵在了陆野唇间。
陆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眉眼盈盈处透出轻狂,火光于她眼底跃动。
风熄月瞪圆了双眸,指着停云又惊又气半天说不出话来。
停云唇边勾着浅笑,指尖转动缓缓抚上陆野的脸庞:“本宫势微之时,他敢拿刀抵着本宫,甚至起了杀心。”
停云转眸看着她:“但如今,你看他敢反抗吗?”
风熄月张了张唇,唇色逐渐泛白。
“你知为何?因为本宫的权大于他,本宫的势碾于他,他不得不从。”她眉眼间森森跃着火光,一双锐利的凤眸半垂着看向风熄月。
她回过头,眸光垂落,目光停在了陆野脸上:“有了权利,万物皆可于你掌中作舞。”
皆在掌中作舞。
陆野猛然回神,伸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他握着手心里纤细的手腕,抬眸看着她,他眸中被火光灼热,千秋容貌映着炽烈的火色生动闪跃在他眼底,她像第一缕破云而出的晨光,辉芒万丈万物失色。
风熄月沉默了许久,她看着陆野没有反驳也没有将停云的手放开,失魂落魄的走远后蹲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双臂之中抽泣了起来。
停云知道她想了许多有的没的事,她手上用力想把手抽出来,但陆野捏的紧,她抽了几次无果。
“松开。”她垂眸看着陆野。
陆野冷笑:“臣也是殿下掌中作舞的一个?”
停云挑眉:“是啊,你可是最重要的一个。”
陆野薄唇勾起哂笑,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去看火架上烤的冒油的肉。
停云提起裙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余光瞥到了远处几道试探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是顾明扬那些人。
她也没管,只安静的等着陆野将肉翻面烤熟,然后一条条的切割好递给她。
洞外黑云压顶,紫金雷电在天际抽动,似有劈天之势,电闪雷鸣间天地震荡,大雨倾盆而下,泼洒在大地上,将一切污秽涤荡。
停云靠在身后的石壁上,闭眼听着外面的雨声雷声,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原本准备用风熄月换银两招兵买马,可半路杀出个陆野,她得把风熄月完好无损的放回去,才能让楼兰的探子查的更透彻,她觉得这个楼兰公主和陆野的往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得好好查。
至于西南九城,她得加快脚步,明日一早就出了南疆界了,届时蛊兽不再受召,荒原路上前后不着,再遇上些什么事,她可不想把命交给陆野,相较陆野野性难驯,还是西南都护齐天安更加靠谱些。
停缓缓睁开了眼眸,王宫被掳、仙踪伤命、营地夜袭,桩桩件件都在提醒她,务必强大己身,不可依靠旁人。
毕竟,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她幽深的双眸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缓缓闭上,四周是窃窃人声,垂手时没有碰到那副炙热的身体,身边的陆野不知何时离开的,她睁开眼眼抬眸四下找了一圈,眼下皆是七歪八斜的疲惫黑骑,独独没见他。
停云望着跃动的火光沉了几息,缓缓起身回到了她自己的寝地,掀开简易搭建的帘帐,风鸢在床边等她等的昏昏欲睡,见她回来立刻清醒了。
“殿下,赶紧洗漱休息吧,侯爷说了明日天一亮就得走了。”她上前扶着停云走到了床边。
停云点了点头,由着她把发髻拆散,她的那顶银冠已经被风鸢收起来了,支离破碎的怕是得好好修理才能再用了。
耳边雷声隆隆不断,将一切声音都掩盖,停云于雷雨声中逐渐睡去。
……
次日一早晨光破雾,清脆的鸟鸣携着山岚将天地间的造化灵秀从静夜中唤醒,万物安谧的在灵光沐沐中缓缓复苏,源源不断的生机袅袅升腾于四野。
她被风鸢叫醒,在困倦中洗漱穿戴好后,她清醒不少,昨夜风雨雷鸣将南疆的湿热席卷一空,今日风凉宜出行。
停云一出帘帐,就遇上了风熄月。
她郁郁寡欢,见了停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停云挑眉看着她:“怎么?”
“没什么!”风熄月哼了一声,噘着嘴跑远。
风鸢满脸疑惑看了看停云。
停云轻笑几声,摇了摇头:“走吧。”
陆野今日先行,怕昨夜大雨有泥流断树阻碍行路,故带了一队黑骑去了前面探路。
停云坐在踏雪背上,伸手轻轻摸着它的马鬃,雪白的皮毛在她掌心轻轻划过,她轻声道:“你真漂亮。”
踏雪似听懂了一般,欢愉的甩着马尾,马蹄轻踏着回应她。
风熄月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路上净偷看她。
停云也不想管她,按照他们这个速度,左右还有半日路程,等到了蓉城,楼兰总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前有大奚后有南疆之地动手。
密林之界隐隐没在远道光影之际,成片的丛林终于要走尽了。
广袤的林海翠苍间,有蛇啸长鸣而起,将不舍的眷恋融进了密林温热的风中,缱绻萦绕在停云身边。
停云回身,看着身后碧野葱木之间那颗若隐若现的蛇首,灵角熠熠似碎星辰。
“回去吧,替我守好南疆。”
她语调温柔,眸色也柔软。
煌玉发出了一声悲鸣,梗在原地不肯转去。
停云幽幽叹了息,翻身下马,在黑骑之间穿梭,走到了它面前。
几近和掌间白布相色的手抬起,轻轻拂上了煌玉的蛇首。
蛇首早在她伸手之际就低垂下来,与她平视。
停云低首,额间靠在了它的额上,柔声哄着它。
掌心炙热湿润,煌玉的悲鸣逐渐难以抑制,愈发强烈。
它拼命蜷缩着身子,想把自己庞大的身躯藏进停云怀里,和小时候一样。
停云眼眶酸痛,眼底通红,她抱着煌玉笑道:“你都这么大了,我哪里还能抱得住你呀。”
煌玉埋首在她怀里,伤心悲咽。
停云揉着它的犄角和脸上的蛇鳞,哄了许久这才把煌玉哄好。
它在停云满眼柔意的目光里,眷眷不舍的游曳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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