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初见环顾四周,搜寻着掉在地上的各色记忆,灰白、艳红和幽黑色的球体不断滚动。
他在人群中来回穿行,拾荒者那般细致地查看着记忆的片段。
突然,他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少年。
小少年吃痛,跌坐在了地上,瞪着迷惑不解的大眼睛。
“抱歉,我扶你起来。”任初见看着这位小朋友,心想着他的父母可能已经中招,留下了孤零零的他。
“大哥哥,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少年慌张地说道。
“什么问题?”任初见温柔地说道。
“就是,你有没有发现,人群里好像多出来了一个人呢。”少年说道。
任初见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混杂在人群中的一位老农。
“奇怪,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任初见暗自想道。
此人戴着宽大的草帽,他的眼睛被帽檐的阴影完全覆盖,露出不断耸动的鼻梁。
对于这个怪人的出现,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任初见心中一惊,怀抱着那团幽黑的记忆,谨慎地端详着他。
那位老农转动着帽檐,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永恒之火,竟是如此这般的炽热。”
他纤细的身材不像是老农,更像有股子隐士的感觉,终日酌酒吟诗,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他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附着的染料非但没有让他显得邋遢,反而显得精气神十足。
随着帽檐的转动,一双英气十足的西方眼睛显露出来,深邃的眼眶中遍布着阴影。
任初见感到体内孕育着一团烈火,从内而外地炙烤着他,顺带拔掉了他全部的痛觉神经。
他不可能不认识那双湛蓝的眼睛。
那双眼睛独属于疯人院里的那位绝世天才,为了艺术而生,为了艺术而死的梵高。
一阵阵剧烈的干咳,让他急切地张大嘴巴,往外吐出一团团模糊不清的球体。
落地的瞬间,球体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一滴滴水珠打在叶子上。
任初见捂着渐渐空白的大脑,不清楚自己为何身处此地,又为何承受着如此酷刑。
他干渴得无法忍受,于是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尽管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他凭着最后一丝余力,将怀中幽黑的球体掷向赵琢影。
老农叼起一只烟斗,掀开破旧的大衣,内摆里挂着数十幅精致的小画框。
任初见的狼狈模样,变得极其夸张,在一个画框里慢慢浮现。
“这幅画不错。究竟命名为《地狱颂》,还是命名为《审判》呢。”老农自顾自说道。
老农的嘴里冒着浓烟,摸了摸聂梓的小脑袋,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
赵琢影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象。
“我体会过你的感受,困在画框里是种永恒的折磨。”赵琢影苦笑道。
“满足你。”少女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毫无波澜地说道。
赵琢影暗骂一声,丢人现眼,他的行为跟劝人从良有什么区别。
他的躯体渐渐隐去,从远处看,像是一颗脑袋孤零零地飘在半空中。
“她竟然有两种诡象。”林妙曲惊呼道 。
“不对哦,妹妹。孔哥的诡象是涂抹染料,我的诡象则是抹除草稿。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称赞孔哥是王吧。”少女沾沾自喜地说道。
“说得好,姐姐,看来你良知未泯啊。”林妙曲赞叹道。
“王八这个描述极其恰当。正应了那句古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赵琢影附和道。
“闭嘴。”少女毫不留情,拨弄着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将光线反射到林妙曲的身上。
抹除的迹象从林妙曲的脑袋开始扩散,她的躯体同样隐去,只剩下鲜红的双唇一开一合,不依不饶地阴阳她道:“孔哥,你敬爱的孔哥在哪里呢。”
面前的少女愤怒地说道:“抹除你们的印迹,真是便宜了你们,准备在画框中自责一辈子吧。”
赵琢影无知无觉,在催动诡形无果之后,毅然选择了放弃抵抗,随风消散。
一阵微风轻轻吹拂,在赵琢影刚刚落脚的地方打转,只是凭空吹起了几片枯枝落叶。
那是林妙曲试图拉住赵琢影的手。
原本热热闹闹的小饭馆,此刻空无一人,寂寥冷清,重现在了行人们的眼中。
他们对此见怪不怪,顶多是心想着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件值得吹嘘的谈资。
一方狭小的新天地浮现在赵琢影眼前。
这里建造着一堵红墙和低矮的屋顶,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地板占据了些许的落脚之地,勉强供他转身。
他透过纯白色的面纱,凝望着天地之外漆黑的环境,似乎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
正当赵琢影疑惑的时候,在他的身后,有人突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一位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子。
“赵老师?”林妙曲试探性地问道。
赵琢影伸出手指,抵在她软绵绵的双唇上,示意着她噤声。
一扇金色的小窗投进光亮,趴着一位戴着黑色礼帽的男子,正在举着放大镜,细致地朝着屋子端详。
“吻啊,吻啊,你们可是《恋人》。”男子激动地说道。
在那名男子的身后,二人隐约看到一个豁然开朗的世界,类似于赵琢影在记忆中见到的美术馆,相当宽敞,无数盏白炽灯照亮着展示厅内大大小小的画作。
“马格里特,不必大呼小叫。画框里的场景属于你的诡象,难道你忘了孔哥的嘱咐吗?”戴珍珠耳环的少女说道。
“你这个粗野的乡下妇人,又不是维米尔的化身,凭什么敢对我指指点点。”马格里特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说的难道有问题吗?”少女皱着眉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不解的目光,极富魅力地问道。
“如果人物没有真心实意的表现,那我宁愿让这幅画作废,也不愿逼迫他们做出我想要的动作。”马格里特高傲地说道。
在他的身后,李青牛那双愤恨的眼睛一闪而过,躲在了一枚硕大的绿苹果后面。
苹果的汁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
他津津有味地舔舐着下巴,食欲大增,猛地咬了一口那颗苹果。
马格里特猛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啊,这颗苹果作为欲望的象征,怎么可能是完整的。干得漂亮,人类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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