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最深沉的希冀,犹如飘飞着的一张白纸,被巨兽的利爪撕成碎片,在他的面前消散殆尽。
这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如同山洪喷涌而出,埋没住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伴随着母亲凄厉的惨叫声,赵琢影双目失神,任由陈和光将自己拖拽到了天台的大门中,不再进行抗争。
“这才对嘛,一切都是假的。这是这家旅馆的特色,非是意志坚定之人,不可轻易踏入……”陈和光愣在原地,在冷风中无所适从。
赵琢影呆滞地抬起了头,望着面前熟悉的场景,不免思绪翻滚,陷入了香甜的回忆之中。
刺眼的阳光,激发着浓郁的焦香味,由窗帘、书卷以及学生们的睡梦,共同交织而成,世上绝没有与之雷同的味道。
这股味道犹如一把精美的钥匙,插入了记忆的锁芯中,轻轻扭动,咔哒一声,释放出了源源不断的陈旧气息。
亦如《追忆似水年华》所言,将糕点浸泡在红茶之中,散发出来的独有气味,揭开了一幕幕清晰、真切的回忆。
这个世界中没有生离死别,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单纯时光,滋味略微苦涩,却又掩盖不住浓厚的香甜味。
无需苛责自己,无需黯然神伤。
在课前的朗读之中,学生们抱着吃饭与课间休息的念头,低声耳语,不知不觉地度过了一节课程。
校服映衬着一张张英气的面庞,笑容灿烂,在烈日炎炎的照耀下,犹如晶莹的朝露一样,泛着短暂而又美好的光泽。
眼前的场景,仿佛是现在与过往架起的一道桥梁,输送着最纯粹的幻想,将二人卷入其中。
“遭了,咱俩中招了。小傻瓜,那边还有一个你啊,这是小时候的你吗?”陈和光低声问道。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身着校服的年轻版赵琢影坐在课桌前,满脸稚嫩,正在同一旁的女生闲聊。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欢愉,手里握着一支签字笔,课桌上摆着鲜红色的奖状,用以激励自己的学习态度。
这是赵琢影难以忘怀的经历,在此得到了具象化的体现,犹如钻入了牢笼之中,只有按照黑板上的规则,才能得到解脱。
白色的粉笔沫书写着几个大字:学习,拼命学习,不然一切都将失去……
现在看来,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触,自己拼死拼活、夜以继日的付出,并未得到应有的回报。
上班其实不是他的理想状态,坑害与他相同的老百姓,在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苍老面容中,搜刮民脂民膏,完全违背了他的初心。
但他没有办法,从始至终都是按照着命定的路线,一步一个脚印,只能默默祝福着曾经的自己。
“当他见到自己的现状,也许会怪我的。为什么你半途而废,没有坚定自己的内心呢?”赵琢影朝着陈和光,无奈地笑了起来。
学生们没有发觉二人的到来,摆弄着藏在课本下的手机,就像母亲的幻象一样,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如何破解幻象的规则啊。你别忘了,现实当中的那些怪物不会放过我们,很有可能正在守株待兔,等待我们出来呢。”陈和光小声说道。
“没那么简单吧。问题是,这里到底是我们构想出来的场景,还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呢?”赵琢影询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曾经有一位朋友跟我提过,这家旅馆非常有趣,但是我没有亲身经历。”陈和光耸了耸肩,遗憾地说道。
赵琢影观望着这间教室,熟悉的初三(四)班,不由得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书呆子,你又跟马子撩骚呢。真是个小丑,成天抱着课本,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一名满脸痘痘的男同学,淫邪地转过脑袋,望向了赵琢影的幻像。
“别打扰他,他正计划着今天晚上,约马子上床呢。不信的话,你们看他的口袋里,套套都买好了啊。”另一名同学添油加醋地说道。
陈和光关切地瞥着赵琢影,咽了一口唾沫,终究是没有说点什么。
是啊。
从头至尾,他都犹如一个窃贼,嗅探着同学们洋溢出来的青春气息,香甜而又美好,却同自己毫无关联。
莫名躺枪的女同学垂下脑袋,愤恨地看着赵琢影的幻象,朝他的大腿根狠狠捶了一拳。
“丑死了,也不照照镜子,真是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啊。”女同学挪动椅子,与他划清界限,冷冰冰地说道。
电线杆上的电线划过天空,犹如一条条破旧的裹尸布,分割了学生们的脑袋。
巍然屹立的杆子,仿佛是太平间中的一具尸体,受到电线的捆绑,即将推入冰柜的一个角落里,接受着死亡的冰冷宿命……
赵琢影凝望着窗外的景象,喃喃自语:“我怎么可能忘了呢。这是学校中唯一的风景,无论刮风下雨,我都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守望自由。”
“算了吧,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这些景象都是假的,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就由我来吧。”陈和光低声说道。
“没必要的。幻象就是幻象,我拎得清楚,不会轻易受到它的影响。”赵琢影苦涩地说道。
实际上,这不过是揭开了他的遮羞布,露出来了最沉重的记忆,不愿示人,所以故作大度地制止住了陈和光。
可是同学们不依不饶,放声大笑,嘲弄着那个委屈的自己,直到上课铃响,才收回了满嘴的污言秽语。
他趴在了课桌上,装作一副睡懒觉的样子,受到了刚进门的老师的严厉批评。
谁也没有注意到,隐隐的泪光从他的校服上显现出来,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到就好。
老师敲了敲讲桌,非但没有批评施暴者,反而助长着他们的嚣张气焰,严肃地说道:“准备上课。还有没有未到的同学,赶紧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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