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又在太极殿的上空响起,李旦登上承天门大赦天下,改元景云。进封隆基为摄政王。
大唐天下又经过了一轮血雨腥风的洗礼,睿宗坐着龙椅,一点也兴奋不起来,他这一生经历的太多了,看到了太多的变故,权力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力,让他越来越害怕,可是作为李家后代,他有义不容辞的责任。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来当这个皇帝。
好在所有的亲人中还有个最要好的妹妹,她或许能帮上忙,事实上这一次又亏了她,该赏赐她什么呢?
经过了几天的紧张朝政,他略略可以松了一口气,安静一会儿,太极殿里留下最后一个人是太平公主,他们兄妹的单独交谈开始了
“妹妹,这一段时间来辛苦你了!”
“我们李家的事情,我不忙怎么对得起先皇,哥哥你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你又救了大唐一次!”他感慨万千。
“我救的是我们李家的天下!”
“其实,妹妹,你来当这个皇上最合适!”这句话是一把双刃剑。
“别别别,你还是让我多享几年福吧!我可不想操那个心。”其实,通过这次政变,她已经看出了如今的天下,再也容不下女人当家了!
“妹妹,我是你给硬推上来的,你可不能不帮我!”
“哥哥,这你就放心吧!做皇帝不行,但是辅佐皇上我还是有这个资格的!”她的眼里充满着自信和得意。
“那是,从圣母皇帝到现在,大唐多亏了你才一次又一次的幸免于难!”他有些高抬她了。
“只要哥哥信我就行,不论以前我做了什么,那些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看看我怎么支持你……”
“妹妹你知道,窦氏她们死得早,这么多年,我其实是一个人在过,所以对孩子们的教育也不如人意,以后如果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当,你还要帮我多教育教育啊!”他的这句话好像另有深意。
“哥哥放心,我何尝不是拿三郎他们当我的孩子一样,特别是那两个丫头,唉,不过哥哥,你还是考虑考虑,立皇后吧!后宫没个人当家,也不像一家人啊!”
“是啊,可是……”他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不急!”太平微微一笑,看出了他的心思,但是并没有说破,对于这两个哥哥,她自认为看的很透,特别是这个四哥,他更像一潭清水,只不过论能力、心胸和作为,他应该远远强于中宗,她相信只要他用心,他会是个好皇帝。
今天的一席话,她听出了他对她有戒心,她知道他担心什么,也许对于这最后一个亲人,一个走的最近的人,她永远做不到。
“妹妹,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应该得到的你都能得到,以后你就参与议政吧,作为镇国公主,哥哥全听你的!”他是想先给她一个定心丸。
她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其实这正是她想要的。
“自己不能做皇帝,却可以指挥一个皇帝,这岂不比自己做还要舒服吗?”从宫里回来的路上,她暗暗地想。
再想想前些日子,韦后的势力转瞬之间就土崩瓦解的惨状,加之那些义愤填膺,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兵对待异姓造反的同仇敌忾,她不禁一阵阵寒颤。
她在想,如果则天皇帝之后她夺位,中宗之后她夺位又会有几成胜算?想起了身边的一个个人物:在她的心目中最崇拜的母亲去了;不可一世的武三思死于非命;还有才华横溢的上官婉儿,死的像一个蚂蚁一样卑微;张牙舞爪的韦后更可怜……还有足智多谋的一个个大臣。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父皇!”太平公主刚走出太极殿,三郎就进来了。
“你还没回府,刚刚你姑姑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
“你怎么看?”李旦目光一闪。
“父皇,那是你相依为命的亲妹妹,我的姑姑,孩儿不敢多说。”
“说,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慢慢地走出幕后,我知道你奶奶对你的期许,从这一次的行动中,你向我和你姑姑证明了你的实力,说明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是的,父皇!”
“只是将来这天下必须归心才可!”
“父皇放心,安民心,为民众者天下人自然归心,父皇没见韦后之乱中,连普通百姓都举起刀枪诛杀韦氏,这说明什么,天下人思安,天下人拥护李唐,祖上的基业没有白创,让民众看到了,只有李唐天下才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他一番慷慨激昂。
“是啊,可是中宗在位这几年百姓连年灾害,朝廷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周啊!”
“我们是要吸取教训,但就是因为他们做的不周,才能体现我朝的周济啊!父皇,我以为,我朝应该效仿太宗,广开言路,唯才任贤!”
“呵呵……”看着三郎兴致勃勃的言论,滔滔不绝地分析,他真的很高兴,他觉得这个儿子长大了。通过这次血与火的洗礼,变得成熟了,这让他看到了希望,也减轻了一直以来对太平的担忧,他忽然感觉三郎有祖父太宗皇帝的风范,怪不得母亲从小就看好他,看来她老人家的眼光是太厉害了。
“儿啊,我想立太子,你觉得谁最合适?”
“父皇,这是你考虑的事情啊!孩儿怎么好多说!”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啊!”
“孩儿以为,你应该立大哥,自古是立长不立幼啊!”
“唉,也许我真得不该问你这个天底下最难的问题,我有数了!”其实他心里希望三郎毛遂自荐,可是他一开口,便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问他这个问题。这个问题问谁都是理所当然的,唯独问他,就是个大难题。当然,他又希望三郎这样回答,因为只有这样的回答才能体现三郎的心胸气度。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三郎彻夜未眠,他不明白父皇问话的含义,是在试探他?还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他又想多半是前者,因为他是个当局者啊!哪有问当局者这个问题的。要不就是父皇根本没打算立他为太子,算了,不去想它了,好在这是后话,看来父皇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来,他真的累了,就这样依靠在胡床上打起盹来,烛火独照,夜已深沉,夏风摇曳,飞蛾扑火,发出烧焦和“吱吱”声响。
他的梦一开始是空白的,他在一个旷野里漫步,走着走着忽然身后有人叫他:“弟弟,弟弟……”他很诧异地回过头来,一个仙女般的女孩站在他的面前,啊!是仙蕙姐姐。
“姐姐,你怎么来了?”他欣喜地拉着她的手。
“我一直在这里啊,我在等你!”
“这是哪儿啊?”
“太行山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约的你啊,我怎么能不来赴约呢?”
“弟弟,你忘了!”她转过脸注视着远方。
“你真美!”三郎从侧面看着永泰公主,她那精致的轮廓真是让人心动。
“是吗?你再看看我是谁?”她转过脸来的时候,忽然变成了裹儿,只见她杏目圆睁,又充满着泪光。
“妹妹,怎么是你?”
“我不是你妹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哥哥!”她转过脸去,刘海依旧风姿卓绝。
“你好狠的心啊!临死也不让我再见你一面,你就那么恨我?”她语言冰冷,让三郎不寒而栗,说完转过脸来,这时候她已是满脸泪花,他想上前抱着她,她狠狠地挣脱了。
“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的心啊!你好狠……”话音未落她就像一颗露珠,已经消失在一阵风里。
“妹妹,妹妹!”他不停地喊。
“王爷,王爷!”他忽然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在喊他,他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王爷,你怎么了?”同样的声音在耳边,是有人在喊他,而且是个女声。
“王爷……”他慢慢地睁开眼,面前,烛光还在摇曳,一个美丽的面孔显现在他的面前。
“王爷,您没事吧?”对方关切地问。
“哦,没事!”他这才看清是春丽。
“你,去睡吧!我刚刚只是做了个梦!”他解释道。
“我把你吵醒了?”
“没事!”
“我巡夜,看见您书房的灯还亮着,就过来了,没想到……”她看着他一脸的汗水,忙取出汗巾帮他擦。
“没事,你睡去吧!”他接过了汗巾,自己胡乱地擦了起来,这是她的用物,上面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也没有在意这些,就又倒头就睡。
春丽看着他又沉沉地睡去,叹了一口气,找来一个折扇,坐在他身边,慢慢地帮他去暑。看着这张熟悉而又英俊的脸,她从心底里有一种莫名的怜爱,若有所思,渐渐的双颊飞霞。
“想什么呢?”她“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偷着笑了。
她就这样自己扇一下,给他扇一下,一直到黎明时分,不知不觉也困倦了,竟然趴在他的床头打起了迷糊……
“儿臣拜见父皇!”皇长子李成器一大早早朝刚刚结束,就来到了两仪殿。
“我儿啊,平身吧!”
“父皇,招儿臣有何事吩咐?”
“儿啊,可知为父心中有一件大事,迟迟没有决断,甚是忧烦!”说完他满怀期待地注视着李成器。
“父皇,儿臣知道!”
“哦,你知何事?”
“是的,父皇,父皇应该是为了立太子之事烦恼吧?”他慢条斯理地回答,看来他是备了功课来的。
”正是,正是!“李旦连连点头。
”父皇,还在犹豫不决?“
”不,父皇决定了,遵从祖制,立你为太子!“
”不可啊!父皇。国家安则先嫡,危则先有功,臣死不敢居隆基之上!“他一语惊人。
“我儿啊!难得你有如此谦让之风,如果我们李家先辈都有你这样的风范,也不会反复遭此血雨腥风了啊!”现在他怎么看这个长子怎么像自己的当年,不禁泪水满眼。
终于了却一桩大事,可是太平会同意吗?这个问题他也在无数次地问自己,包括心腹大臣事先也劝过他最好征求太平公主的意见。
其实他不是个糊涂的皇上,特别是在大事上,这一点是中宗李显不能比的,他明白时局,为今只有三郎做太子,才能镇住太平,不然说不定哪一天,她又会兴风作浪。这件事,他其实谁的意见都不会听。
是夜,三郎从邙山进城时候,仍未宵禁,他不喜欢从玄武门,而且今天出去只有春丽陪同,因为他前日的那个梦,让他心事重重!
“王爷,我饿了!”牵马走过尚食坊,春丽被一股胡饼的香气给吸引住了,到底是女孩子,再怎么铁汉风格也有柔情似水。
“呵呵,小馋猫!”其实他也饿了,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今天又基本上没吃什么食物,现在她这么一说,居然唤醒了他的味觉。春丽平时一副冷酷的表情,只有和三郎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显得温柔一些,偶尔像个女孩子。
“吃什么?”
“就这吧!”这是一家胡饼羊肉汤铺,他们拴了马,一前一后走了进去,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定。
“公子,吃点什么?“小二满脸堆笑地走上前。
“把你们有的,好吃的都上些来!”春丽冷酷地回答。
“好的姑娘,稍等,稍等,嘿嘿!”小二退下了。
“王爷!”春丽环视了四周,低下声音提醒三郎。
因为她忽然注意到一个人,他一身粗衣,面无表情,面前桌上放着一把带鞘的单刀,那刀很宽也很厚重,他正在进食,目光虽然没离开眼前的桌面,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观察之中。
“嗯……”三郎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在众人之中很不显眼。
“来了!”小二的一声吆喝,打断了他们的注意力,当他们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了,桌上放着些散碎银钱。
春丽四下寻找,却已经不见那人的踪迹。
美食也不宜多,他们填了肚子,走出尚食坊,牵马,上马直奔平王府,一路上虽然警惕,却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进了府,正是华灯初上,夏季的日落本来就晚,府里的仆人都在忙碌着驱蚊、烧水、点灯和晚饭。他们直接到了后堂,进了书房。
“春丽,你回去洗漱吧,给大伙说说,以后要加强府里的警戒,记得多布置暗哨。”三郎交待她。
“知道了,王爷,那你先休息吧!”春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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