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是蒙德城的狮牙骑士,几个最为接近神明的人之一,因此,我不敢让你在她身边待太久,大部分国家都有排除风险的本能,一点风险我都不想让你……”
温迪低着头,在于景一身侧的长椅上坐着,脚尖在地面上漫无目的地画着圈,像是沉浸于一个无结局的梦里一样。
她长叹了一口气,看上去神情有些失落,眉眼低垂的同时,瘦削的脊背清晰地映入于景一眼中。
温迪的状态很不正常,于景一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你完全没有必要道歉,”他打破这本应保持许久的沉默,“这不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情吗?”
“诶嘿,装得很像吧?”她突然微笑着抬起头,向着于景一眨了眨眼。
“琴是蒙德城的骑士团团长啊,任何记录估计都是天价,你有没有从这里学到点什么呢?现在,对阵遗迹守卫有信心了吗。”
“……但我最好还是严肃一些,来说这种事。于景一,听好。”
“任何神明所在的辖区都有排除异己的本能,特别是在不知道是敌是友是情况下,你身为目前或许尚处于‘幼年’的某种天外来物……请原谅我这么称呼……多数人会选择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你呢?”于景一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这样问道。
“我?”温迪讶异地睁大了眼,“我只是个吟游诗人呀,知道一些秘辛,又不代表我能有改变这一切的力量,与其期望我,倒不如想想,天上掉下来的神之眼会不会在明天砸中你的额头哦。”
“还有这种好事?”于景一绝对称不上怀疑地回道。
“但是我似乎没学到什么。”他遗憾地叹了口气。
琴施展风压剑的场景很美丽,很动人,让他印象十分深刻,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又不是什么看一眼就能记下所有元素流动路线的天才,甚至都没感受到什么是所谓的元素,楼下骑士团午饭的味儿倒是闻到了,好像是大份甜甜花酿鸡。
但温迪的动作不会作假,这事情应该确实很严重。
于景一尚不清楚她知道问题严重性,但还是要带自己去找琴,这种行为的动机究竟是出于何处。
但他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如果从一开始就点出他自己身份的温迪有恶意,那他现在大概已经可以思考三岁时是先拳打荒天帝还是脚踩叶天帝了。
这不是他要不要全都要的问题。
温迪没解释她知道天外陨星这事的来由,于景一也不点出,权当作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算是吟游诗人,知道的秘辛也该是真假参半,可不是像温迪现在这样,不要钱的秘密打着旋往外飘,再一股脑地灌进于景一的酒杯里。
“那么,现在出发吧!”
温迪伸着手,试图去握于景一的右手,像是冒险家常用的那种握拳方式。
她的指尖略显冰凉的温度堪堪与于景一相触。
他几乎是愣着问道:“等等,出发什么?遗迹守卫?能给我再留点练习的时间吗?”
“剩下的委托内容啊,”温迪理所应当地开口,“我之前告诉过你的,要清理委托板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委托,就当是减轻琴团长的工作了,嘿嘿,毕竟是冒险家,于景一能完成得很快的吧?”
温迪竟然会接委托?
这样的问题在于景一脑海里只停留了一瞬,便骤然定格了,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有着冒险家执照的、能够接任务并且要完成它的,似乎是他于景一啊。
……
那之后的一周时间,便是早八晚八的现充生活了。
于景一在蒙德城里写过报告,骑士团外找过猫,摘星崖上送过货,风起地里抓过鸟,山崖下委托一做就是半天,热气球顺着风飘了大半天,飘歪了路才发现不小心从终点送到了起点。
直到最后一封信件都从马车里被交付到委托人手里,成山的委托板才堪堪消去一半。
其实,如果真是要清理所谓的委托,大概大半天就够了,证明委托人已经无法回复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或许是为了某个原因吧,不知不觉地,就莫名接得多了一些。
在那段时间里,吟游诗人却是一直在记录他的冒险的,虽然在于景一被丘丘人追得遍地跑时,她往往在某棵大树上,把双腿当成挂钟的钟摆一样晃着,神情丝毫不显得急迫。
……
以上,便是他在晃荡的马车内半梦半醒时,偶然梦见的事。
或许是胸口被压迫得有些难以呼吸,于景一从睡眠里被迫地睁开了眼,从晃荡的帘幕里,看到老马一如既往耸动着的光滑脊背,确认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后,才敢下移目光。
温迪靠在于景一的胸口,以近似于侧躺的姿势,撑着侧脸朝他望来,微微眯着的双眼里满是惬意。
她看上去休息得很好,至少和于景一的疲惫全然不同。
“……最初的那个委托里的女孩,应该也是虚构的人物吧,我们会需要……向琴团长道歉吗?”
“不是哦。”温迪摇了摇头。
这是完全在于景一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下意识地便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总不能说那个委托其实是他于景一发布的,而于景一根本不认识什么女孩。
温迪接着补充道:“那个女孩,离开蒙德是去须弥治疗她的腿了,教令院最近恰好有不少类似的样例。至于委托,是我建议她模仿已有的几个委托内容写的。”
“在你送信的时候,留影记录已经与护符一起被我送过去了。”
于景一愣怔着低下头,恰巧撞进那一片广袤而深邃的黑色洋流里,她满含着笑意,神情温暖。
“你所期待的事情,每一件都不会落空的,这是对于期待应有的回应。”
“至于现在,要不要尝尝晨曦酒庄的葡萄酒?”
温迪在马车里摇晃着举起酒杯,酒液来来回回地都撞击到了杯壁最上的位置,她侧坐在于景一腿上,拨着因为窗外的风而盖住面容的黑色长发,笑意盈盈。
酒液宛如一片赤色的海,将于景一这座孤岛悉数笼罩。
失去了自责与痛斥自我的于景一有些不实,每一句话都像漂浮在空中,只是愣愣地举杯。
酒液在老马扬蹄时从杯外飞溅而出,沾湿了白色的衬衫,也使得愣住了的她留下一长串十分欢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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