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是在重复中度过,物质的局限性已经决定了人类无法突破空间和时间的牢笼,科技的发展也只是把这牢笼扩大了,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重复的生活就是生命的基调,一日复一日。
对于徐可莹来说,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已经适应了这样重复的生活,甚至还有一些享受这样的生活。
之前她虽然算的上精英这一类群体,有不错的家庭,山河大学研究生学历以及可以让她生存的绘画技能,可这样的她也只是一颗螺丝钉一样,只有被操纵的命运,只是不用为钱发愁,也许是一个小齿轮也说不定。
她不厌恶这样的生活,得益于她良好的家庭背景,现实的压迫并没有降临在她身上,又因为自己的无能,她虽然有一颗怜悯之心,可她也一直装作看不懂,忽视生活中看到的可怜人。
一日复一日的重复她已经学会了无压力逃避这样的现实,时间久了她就学会了享受生活,忽视所有没有降临到己身的压迫。
只是她一直明白别人所受的压迫也是对她的压迫,她不是也不会成为剥削者,所以作为大众的一员,别人所受的压迫早晚会降临在她身上,除非她躺平,放弃向上的努力。
其实她有更好的人生选择,就是继续做先烈未完成之事,可时代的改变让她没有信心、没有勇气走上这条路,主要是她没有能力,如果她有足够的能量,就算是失败她也会去尝试。
弱小的她看不到可以成功的方向。
可魏信的到来‘唤醒’了她,让她不再需要假装看不懂,她要打破这令她感到厌恶的日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她越来越忙了,她现在就像是在为一座房间添砖加瓦,只是还看不到房间具体的形状一样。虽然这些琐碎的事情她还看不到成效,但她唤起了比当初学国画还要强烈的热爱,她看到了希望的方向。
她很乐在其中,还不断反思自己是否干的不够多、不够好等等,她想要更加努力,更快适应自己位置,不断从各方面压榨自己,比她刚开始学习国画时还要认真和付出。
人就是这样,阀门一旦打开,这人就停不下来了,只有不停前进才能消除焦虑,不然心里会觉得亏欠了什么。以前徐可莹还可以和她父亲一样淡然过往一生,留下实现不了的理想与梦想,寄希望于后代可以实现。
古代虽有愚公移山之标榜,但是且不问这真与假,就说子子孙孙可能完全继承一代的志向吗?愚公移山故事中如果最后没有天神帮助,他的志向后代真的会继承吗?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
留希望与后代不过是她以及父亲的自欺欺人罢了,她有时还怪怨父亲灌输给她如此宏伟艰难的理想,可她最后问了问自己,愿意放下吗?结果不用说,她已经放不下了,只是苦于能力有限,深藏于心。
如果魏信不出现的话,她也一定会把这理想传输给自己的后代,至于他们愿不愿意继承,这已经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了。
得益于魏信的帮助,徐可莹也可以浪遏飞舟了,不再需要慢慢准备了,她可以放开手脚,按照自己的理想努力奔跑,直到再一次遇到他们越不过的天堑,不过她想他们不会再次‘沉睡’了。
到那时生存已经意义不大了。
从师父家回来以后,她除了日常的国画练习,就是学习曹瑞祥给的管理学基础知识,因为是曹瑞祥自己编译的,书中大多内容都是贴近现实,没有很浓重的教条主义,她学起来也很轻松,她相信只要她把这些知识应用到现实中时,就是她完全掌握,学以致用之时。
她本来打算一会就去睡觉,这也是她最坚守的习惯了,也没打算等魏信回家,他这几天没有一天不是半夜回来的,还惊醒过她几次。
她还看着书,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她知道魏信回来了,她也没有了看书的心思,至于一会睡觉的想法也自然消失了。
放下手中的笔,盖上本子,站起身,走出房门,看到了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魏信,魏信也正好看向她,二人都微微一笑,向对方走去。
“怎么这么早啊?事情做完了?”徐可莹温柔问道,她自己都感觉到一种古人思君之情。
魏信内心也被徐可莹的思君姿态融化了,几日的疲劳也瞬间消散,他的相思之苦也缓解了许多。
“事情哪有做完的,总是要放一放,一直紧绷也不利于工作,更别说还有可莹你在家,我休息的理由又多了几分。”魏信用很温和的语气说着很平常的话,这就是他们之间温和而热烈的爱情。
徐可莹接过魏信手中脱下的西服,挂在手臂上,迎着魏信热烈的眼神,轻声说道:“吃饭了吗?我给你做。”
魏信轻轻抬起胳膊搭在徐可莹肩膀上,看着对方眼睛,讨好似的说道:“就在酒桌上吃了一点,你知道不管用的,能不能幸苦女朋友为我煮泡面吃,你煮的一定很好吃。”
她知道最近魏信晚上回来一直在吃泡面,她看到了厨房下面的泡面箱子,里面也一直在减少,虽然她不认为泡面有害健康,可一直吃,人总是会厌烦的,于是徐可莹担心问道:“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吃吗?胃不感到抗拒吗?我为你做些菜吧!也是换换口味。”
“没事,煮的泡面我吃不厌的,而且还是你煮的,这已经很好了,而且这都九点多了,太晚了。”泡面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吃的反胃了,不过后来自己煮就好了很多,他还开发了很多泡面料理,算是苦中作乐了。
他还记得有一部电影说:“方便面与夜晚最配。”
徐可莹见魏信没有接受,只好答应道:“好吧,我尽可能做的好吃一些,你去等一会吧!”说完就挣开魏信的双臂,又把西服递给魏信,转身走向厨房。
魏信看着徐可莹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手中西服,嘟囔了一下:“这不多此一举吗?”说完还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走到沙发上躺下,他也不用一直摆着架子了。
魏信看着眼前的泡面,上面有两个完整的荷包蛋、一根切片的腊肠以及一些蔬菜,汤也看起来很浓郁,估计是泡面自带的汤包。
“可莹,有些多了吧!”虽然他在酒桌上吃的不多,可这大晚上的吃这么多他还是有些勉强了。
徐可莹也没想下这么多面和料,只是她这也想加一些,那也想加一些,就慢慢多了一点,面底下还有她放的一些海鲜,她也是关心多了一些。
“没事,慢慢来,我陪你一起。”她又不能说是自己失误了,只能陪着魏信慢慢吃,无非就是晚睡一会。
明明是她多年坚守的习惯,可在感情面前不堪一击。
魏信不是吃不下,只是晚上不好消化,不过要是可以和可莹一起,他就是再多一些也是可以的。
“比以前独自一人好太多了,有女朋友陪着,放在以前我都不敢想。”他抱怨了一下自己过去的经历,虽然他参加了很多高端宴会,周围的人都是身价上亿,可这和他独自一人没有区别,他们之间道不同的。
徐可莹知道魏信经历的事情比她残酷很多,可这只是停留在知道层面,可现在她从魏信这句话里,她感受到了那种确切的孤独,于人群之中格格不入却还要融入的孤独,一种没有同行之人的孤独。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只是从心底里冒出来,像没来由一般,可在她沉思片刻后,发现其实这种孤独她一直有,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失去了前行的动力,这也导致她忽视了自己在群体之中的孤独。
这也许就是她一直看起来打不起精神来的原因,像是一只不飞行的鸟,忘记了天空的伟大。
魏信停下吃面的动作,看着正在思考的可莹,好奇的问:“可莹,想什么呢?”
徐可莹反应过来,看着魏信询问的眼神,回应道:“我们都一样,只是我不如你你,远甚。”
魏信知道这是大明王朝里面的一个着名台词,二个字‘远甚’,直接把嘉靖打击的吐血,这也说明可莹内心确实认为自己远远不如他,可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我不是汉文帝,你也不是嘉靖,而且嘉靖之能不弱于汉文帝,只是痴迷修道而已,若是他还有时间,或许大明会提前中兴。
而你有很多时间完善自己,你不是没有能力,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人都是有上限的,我已经到顶了,而可莹你只是开始,未来我还需要你帮我力挽狂澜呢!”
“我真的可以吗?”她只是学习好一些而已,也不是天才级别的学生,只是画画有一些天赋,可这与商业之类的没有什么联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帮助魏信,她不会一直幸运。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可莹你现在就很像这样一个状态,你越担心我的存在,你就越适应新的人生,一直会格格不入的。”虽然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推着可莹,做了很多改变她人生的选择,可他也感受到可莹一直没有适应这样的人生,还显得格格不入。
听到魏信的话,徐可莹回顾了这一个月,发现自己确实没有适应这种生活,她总是没有过多的自主选择,只是顺应着魏信他们,她需要正视自己新的人生,而不是潜意识逃避。
“我会的,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信,你相信我吗?”
魏信高兴的笑起来,说道:“我一直相信,从未改变。”
徐可莹也释然的流出笑容,温柔的说:“行了,快吃吧!不然凉了就不好了,我知道你的,就不该问的。”
魏信嗦了一口面,说道:“还是要说的,不管你我之间是否明白,说出来总是好的,没有交流,人与人之间怎么加深感情。”
“也是,沉默是金,也是毒药。”
吃完面收拾完,魏信抱着徐可莹躺在沙发上,也没有打开电视,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享受着时间的流逝。
“可莹,林放乐找到地方了吗?”
“没有,不过我师父在北京有一处住宅,应该是师父她祖上留下来的部分王府,很符合放乐姐的要求,明天我就和放乐姐一起去看看。”
“王府,爱新觉罗?”魏信好奇询问道。
“嗯,估计是铁帽子王之类的,师父没有明说,只是让我去看看合不合适。”
“意料之外,可也是不太意外,这偌大的京城,满清遗老少不了,就看过往的威势还残留多少了,但像你师父这样的估计也没有多少,让你遇到了,可莹你果然很幸运啊!”
“师父说,他父亲是那种很执迷的人,一直盼望着大清复国,直到死也没有放下,不然我师父也不会叫‘清照’了。”
“过往的辉煌不再,又不愿意接受没落的现状,只能天天做梦罢了,我估计她父亲在意的也不是大清,只是大清威势的关照而已。”
徐可莹若有所思的说道:“所以说师父的‘照’才是他所期盼的,只是他需要假借清照之名而已。”
她顿顿了继续说:“不可思议,如此自私之人,竟然还会找借口,包装自己的‘忠心’,人真的很复杂。”她已经很多次感慨过人的复杂,每一次都让她意想不到。
魏信不在意这些遗老,他们已经是历史的垃圾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存在,只是新时代换了新‘皮肤’的它们,腐蚀着红色的世界。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这些蠹虫暴露在阳光之下,一只只捏爆。
“越是阴暗的人越是复杂,在没有阳光的心里,它们会一遍遍扭曲自己的心理,慢慢就复杂起来。”
“也许,我没有接触过很多阴暗的人,生活中的大多数都是不敢光明正大,也不敢黑暗爬行的,环境光明他们就是好人,环境阴暗他们就压抑自己。”
“世界曾经被太阳笼罩过,可终究到了这黄昏之时,说明还是有人是天生的阴暗,这些就是人类的底线,或许还是毁灭的引线。”
徐可莹知道人类的劣根性,或许理解的不够魏信深切,可她愿意相信人类的闪耀之初。
她坚定的说:“群星闪耀之时必将再现!”
“会的,愿整个宇宙都会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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