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娥兰便提着食盒而来,进门先是行礼。
“恭请郡主的安。”
“请大公子的安。”
行礼罢,才注意到锁在墙上、不省人事的宁奉哲。
她不由一惊。
“大公子这是……”
宁云溪坐于饭桌一侧,示意她手中的食盒。
“不必管他。”
“把饭菜都拿出来吧。”
“是母亲让你来的?”
娥兰怔了一下,依旧是惴惴不安的样子,福身一应。
“回禀郡主,奴婢确是奉夫人之命而来。”
说着,开始侍候用饭,一举一动,皆是战战兢兢。
宁云溪轻松一笑,美滋滋地开始吃饭。
“母亲果然体贴,她怎知我饿了?”
说着,扫视饭菜一眼。
“这几道菜,都是大哥哥平日最喜欢吃的,可惜他睡着未醒,只能由我代他一尝了。”
随意吃过几口,填了一分肚子之后,她进入正题。
“你还不下手?等我吃完,可就来不及了。”
娥兰身躯一震,惊得瞳仁一收。
“郡主这是何意?”
“奴婢侍奉用饭,并无他心。”
宁云溪没有停下手里的筷子。
“非要人赃俱获,你才愿意承认么?”
“铜事台允许探视之前,想必已经搜过身了,他们自然找不到母亲细心藏匿之处,那你猜猜,我能找到吗?”
娥兰吓得摔了盘子,顿首跪倒在地。
“郡主饶命!”
“奴婢无心戕害,奈何人微言轻,没能劝动夫人,求郡主开恩!”
宁云溪空出一只手,虚扶了一把。
“平身吧。”
“放心,我无意于你的性命。”
“母亲给你的东西,你可以留下,日后用作防身。”
“一会儿,你回去复命,只管告诉母亲,致命之物已经下入水中。下完之后,你才发现,被罚鞭子的人,是大哥哥,而非是我。而且听见侍卫议论,即将动用鞭子,所以急忙回府,请母亲尽快前往解救。”
“情急之下,她必定顾不上你,你趁机逃出宁府。”
“至于奴契,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去投奔尹司丞谢大人,或是尹司相滕大人,让他们去一趟廷合台,请秦大人帮个忙。”
“之后,是走是留,凭你意愿。”
娥兰一瞬泪目,涟漪感动,油然而生,又是一跪,连连顿首。
“多谢郡主大恩!”
“奴婢愿为郡主马首是瞻,忠诚之志,九死不悔!”
宁云溪点头回应,柔声催促。
“好了,知道了。”
“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娥兰应声之后,快步离开了。
没多久,便听外头一阵嘈杂,应该是穆蓉来了。
宁云溪随手撤了银针,笑对宁奉哲。
“大哥哥听一听,母亲过来了。”
宁奉哲有了知觉,能听见动静,身子却还麻木,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时辰还早,铜事台的人还未到齐,穆蓉带了府里的家丁硬闯,还算顺利地冲破了铜事台的大门,直奔宁奉哲的房间而来。
“奉哲!”
穆蓉以风驰电掣的速度,乍然现身。
只见儿子被锁在墙上、毫无知觉之状,她的视线,泪然覆上一层朦胧。
她低眸,看了一眼鞭子和水桶;又侧目,睨向跪于地上、似是泣不成声的宁云溪。
如此种种,境况如何,完全可以想见。
她几步走进房间,行至儿子身前,泪如雨下,抱头痛哭。
“奉哲,我的儿子啊……”
“娘宁愿你,像枫儿那样负气离开,也不愿用这样的方式失去你……都怪我、都怪我……”
“枫儿不要我,薇儿也不向着我了,现在连你也要弃我而去……我该怎么办呀……”
“我的好儿子……你不能丢下娘一个人啊……”
宁云溪缓缓起身,主动抱她入怀,试探着发问。
“母亲,你别难过了。”
“以后,我会孝顺你的,好吗?”
穆蓉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重重将她推倒在地,没有一分怜惜。
“谁用你来孝顺?”
“即便是门殚户尽,我也无需你的假情假意!”
“奉哲待你宠溺,可谓无微不至,天下人尽皆知,你有什么资格计使他人,鞭挞我的儿子?”
“我们辛辛苦苦把你抚养长大,终是养出你这么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你若有怨,只管冲我来,何故欺负我的儿子?”
感受着摔倒在地的痛意,宁云溪坐在地上,苦笑了几声,渐入哭泣,这才绝望出几分真切的悲痛。
宁奉哲终于恢复知觉,苏醒过来。
“母亲……”
穆蓉吓得泪眼一收,惊慌失措地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你你……你怎么活了?”
见她还没反应过来,宁奉哲满心苦闷地提醒。
“母亲,你受骗了,她耍你的。”
穆蓉大吃一惊,不可置信。
“啊?”
这时,庄玮带着一队隐卫,走了进来。
“宁夫人可知,未经允许,擅闯铜事台,该当何罪?”
穆蓉狼狈起身,慌忙整理了一下衣裙。
“你是什么身份,区区铜事侍,也敢问责于我?”
庄玮亮出令牌,胜券在握地一笑。
“宁夫人且看,我是否有权问责于你?”
穆蓉又是一惊。
“身为铜事侍,你怎敢随意调取铜事台的令牌?”
庄玮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手一礼。
“承蒙圣恩,升迁铜事中相。”
“安大人外出有事,时辰还早,其他大人都还未到。铜事台的令牌,自然随我调取;宁夫人擅闯铜事台,亦是由我问责。”
“来人,押至铜事台正门外,罚跪示众两日两夜,不得进食。”
“毕竟是责罚命妇,派一名铜事侍,去尹司台通知一句,若有异议,自去上禀。”
手下铜事侍应声离开。
两名隐卫龙骧虎步而去,一左一右架起穆蓉,径直走向正门。
穆蓉慌不择言地大喊:“儿子、儿子,你救我,罚跪示众,我丢不起这个脸啊……”
众人离去之后,宁云溪哭出了声。
“即便是门殚户尽,母亲也不要我吗?”
“可是,我是真的将她视作亲生母亲呀。”
“为什么她不要我?”
“为什么她会将我折磨至死?”
“为什么在她手上,我连命都不配有?”
听着她的哭诉,宁奉哲心觉一分奇怪。
庄玮兴致冲冲而来,正要分享喜悦,却见表姐泣不成声。
这下,他看不懂了。
既是迷茫,又是无措。
耍弄坏人之后,不是应该很开心吗?
“啊……这……你……怎么哭了?”
“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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