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雁难以安坐,行至外甥面前,俯身伏低,与他平齐,好言相劝。
“奉哲,你休听她胡说八道。”
“你离宫前,本宫拿出积蓄,全部赠予,你这么快就忘却?那可是姨母来之不易的赏赐,姨母自己都舍不得花呢。”
“本宫宠爱,正因你是我们的家人,骨肉至亲,不可割弃。”
她忍不住珠泪,翩翩而落。
“你不是说,绝不离舍姨母的吗?”
何姝展臂伸手,护在奉哲身前。
“贵妃娘娘气韵尊贵,装作可怜兮兮,不符实际。”
“若非见我,有意交善奉哲,你会这般好心?请恕嫔妾直言,此为提前巴结,是为谋算心计,哪有一分亲情?”
穆雁不想理会外人,专心劝说奉哲。
“你从小到大,姨母如何疼爱,穆家人怎般珍惜,你都不记得吗?全家以你为重,你就是姨母的命啊,倘若离去,你叫本宫怎么活?”
被她忽略,何姝怫然不悦,故意寻话,转移她的注意。
“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冲着嫔妾,请莫伤害奉哲。”
穆雁瞬间被她激怒。
“本宫动之以情,何有伤害?”
何姝顺势施展夺回爱子之计。
“任由令妹婿宠妾灭妻,对奉哲不管不顾,这不是伤害么?”
穆雁初听初闻,全然不信。
“什么宠妾灭妻?一派胡言!”
贵妃立身,何姝亦不能就座,说话同时,缓缓离开座位。
“宁公爷这事,早已传得天下尽知,贵妃娘娘怎么可能无知无晓?只是佯装不知,顺理成章,袖手旁观罢了。”
穆雁听出一分真意,陡然一惊。
“天下尽知?”
何姝有意无意,出口离间。
“贵妃娘娘今时冷漠无情,就像当年,奉哲被困星梁,毫无施救、故作无从施救,满不在意他的性命。”
“这是亲者所为么?”
“显而易见,奉哲不是你的家人。”
穆雁听不得一点诽谤,厉声驳斥。
“你懂什么?怎知我们没有施救?”
“我们做过何事,岂会落到你的耳中?”
她不与多言,再次转向外甥,盈泪瑟瑟,语出至情。
“奉哲,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原谅我们吗?本宫从未骗你,我们当真想尽办法救你,后来,令你摆脱困局的流言,确是你母亲为之。”
说到心痛之处,宁奉哲神色哀失,低眸懊丧。
“其余他事,我未有耳闻,无以论断。但是,流言之事,我明晰知晓,不是母亲为之。”
穆雁戟指何姝,赫然而怒。
“你何从明晰?怎可肆意定论?这又是她的荧惑乱语,是吧?”
“你把她的话,全都忘记,好好听我说。”
怒极悲恸,她切齿拊心,几近泣不成声。
“你被困星梁,将近一年,这期间,我们用过无数计策、尝试许多方法,纵然结果都是败计,你也不能否认我们的亲情呀。那段日子,我们什么都没做,终日只想救你脱困。”
“你回来,见到本宫,不是还说,看出本宫瘦了吗?”
触及心底真情,宁奉哲瞳仁簌簌,涟漪一抹悲戚。
瞧他有些动容,何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将他护在身后。
“荧惑乱语之人,分明是你。”
“奉哲根本不是宁公爷夫妻亲生,你们何来亲情?骗着骗着,自己当真,你才是天下荒谬第一人。”
“说不定,宁二公子、宁三姑娘也不是宁公爷夫妻亲生,宁夫人至今未曾生育,不然,宁公爷怎会宠妾灭妻?”
爱妹、爱甥尽皆被人污蔑,穆雁气冲牛斗,一阵咆哮。
“再敢胡言乱语,本宫禀明皇上,拔去你的舌头!”
“妹夫深爱我妹,此事人所共知,当年成婚,羡煞多少旁人?你拿着这种谬论,来此嘲笑,达不到目的,反要被本宫笑掉大牙。”
何姝悠然一笑,丝毫不为所动。
“宠妾灭妻,真相何如,贵妃娘娘大可查实之后,再笑嫔妾。”
她嘴角飞扬,话语却是惆怅失意,对比鲜明,犹显讽刺。
“嫔妾敬而提醒,请贵妃娘娘,先行服用安神安心的汤药,再去询问结果,否则,一命气得呜呼,嫔妾必然日日啜泪,痛不欲生。请娘娘,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别让嫔妾这么伤心,可好?”
不想被她看笑话,穆雁装出不以为意的雍容之状。
“荒谬之论,本宫无需查实。”
“奉哲留下,你告退吧。”
宁奉哲一双小手,隔着衣袖,紧紧握住何姝手臂。
“我不要离开修媛娘娘。”
穆雁颦眉怒目。
“奉哲,不许任性!”
宁奉哲摆弄言辞,给穆雁沉重一击。
“贵妃娘娘凶狠,小可留下,唯恐小命不保,请容告退。”
穆雁气得发昏,扶额楚然,就近坐下。
“来人,把他关去偏殿,闭门思过。”
何姝拦住宫人,仔细护好奉哲。
“奉哲做错什么,贵妃娘娘凭什么责罚?即便有错,也该交由尹司台处置。”
“宫中有规,律令有定,娘娘想要自行责罚,请先经得皇上允准,再去嫆璇宫正殿要人。”
见她关爱奉哲,真诚无疑,穆雁依旧难以置信。
“何姝,你认清现实,他是我的外甥!”
“你想儿子想疯了,居然跟我妹妹争抢?”
“如若生病,便传太医瞧看,怎可在我宫中胡闹?”
何姝也是依旧底气十足。
“嫔妾无病,多谢娘娘关心。”
“嫔妾母子,恭拜告退。”
礼罢,她护着奉哲,大摇大摆走出昭懿宫。
穆雁无力起身阻拦,也无权强留,只能目送奉哲渐行渐远。
香缕连忙上前关心。
“娘娘身子不爽?”
“可要传见太医请脉?”
穆雁轻轻摇头。
“不用。”
“本宫歇息片刻,便能恢复气力。”
“你去宫外打听,宁寒望宠妾灭妻,是否确有其事?务必探听清楚,不可懈怠。”
香缕恭然一应。
“是,奴婢遵命。”
香缕走后,穆雁躺在软榻,稍作小憩。
没一会儿,便听香缕的脚步声,匆匆传来,穆雁半醒未睡,直接睁眼起身。
“如何?”
香缕闷闷不乐。
“回禀娘娘,确如修媛娘娘所言……”
穆雁勃然大怒。
“伤我爱妹爱甥,损我声威名望,宁寒望,岂有此理?!”
“传话,令他不必沐浴更衣,即刻就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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