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燕府传出消息,燕夫人身染重病,无法见人。
燕父尚未休妻,且暂留着燕夫人性命。
一来,会试与殿试就在眼前,若燕正明高中,燕父休妻定会对燕正明的仕途有所影响。
二来,也不可妄取燕夫人性命,否则燕正明与燕垂风便需为之守孝,无缘此次科举。
三来,燕正明三年前已有婚约,女方家里刚过了孝期,今年便能成亲,若是燕夫人一死,这婚事便遥遥无期了。
想到父母之过,不及子女,燕父虽心有怒气,却还是念在燕正明的终身大事不可耽误的份上,留了燕夫人一条命。
虽然活着,但燕夫人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燕父寻了处最偏僻的院子,将燕夫人绑上锁链拘禁在封死的屋内,只留一个仆妇为她送上膳食。
燕夫人在那暗无天日的屋中待着,没几天就变得痴痴傻傻,整日疯叫着要见大公子。
毕竟是在一个府里,她整日大叫地怕哪天吓着岁岁,燕父干脆寻了服药将她毒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燕正明对燕夫人唯恐避之不及,每日早出晚归,从未去探望过燕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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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屋内,屋里又潮又闷,散发着股股恶臭,但屋里窗户用木板钉死了,毫不透风。
燕夫人待在这臭气熏天的屋里,头发凌乱油腻,结成一团,脸上也沾着不知名的黄褐色污渍,大约是时间久了,已变得干巴巴的。
她痴傻地坐在地上,手脚都束着锁链,紧连着木板床。
不知她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有老鼠在她身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呆滞的目光才动了动,忽然猛地抓住那老鼠,死死地捏住,直到老鼠不叫了,她才将之一把扔了出去。
屋里响起她粗哑的声音,好似在笑。
随后,屋子又陷入寂静,她又呆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远远地,给她送饭的仆妇端着一个粗瓷碗进了院子,她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活该,做了那么多恶事!死后也得下十八层地狱!”
说完,她往碗里啐了一口:“吃!让你吃!”
她拿出钥匙开门,看见光的燕夫人立马抬着胳膊挡眼,畏惧地躲进阴影里。
“你的饭!”仆妇不管她,将碗重重地搁在桌上,里面只有半碗不知何时留下的的剩饭加之一些下人们吃剩的菜叶子,这样混合便成了燕夫人的一顿午膳。
仆妇放下碗,赶紧捏了鼻子,皱眉扫了眼屋子,这女人连老鼠都要杀,搞的死老鼠都腐败了,堆在屋里发出阵阵臭气。
仆妇有些恼怒,净给她找事!
她拿起扫帚扫着屋内的脏污,见燕夫人跪趴在地狼吞虎咽地吃着饭,怒气冲冲地一扫把打在她头上。
晦气东西!
燕夫人被她一扫把打中,牙敲在碗上,竟生生掉了一颗来,她嘴里冒着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声音。
仆妇嫌恶地看了一眼,随后锁了门出去,将军早已吩咐她,只要给燕夫人留一口气活着便行。
屋里又陷入一片黑暗,适应这种幽暗的燕夫人放下遮眼的手,寻到那枚沾血的牙齿紧攥在手中,发出阵阵哀绝的哭声来。
—
没有外人打扰,燕垂风和岁岁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一天日光大好,万里无云。
燕垂风因岁岁一事,一连请了好几日的假,这时便连上了十日一次的旬假。
近日出了这么多糟心事,燕父也是郁结于心,便想着带上几个孩子一起去寺庙上个香。
燕正明已在燕父面前失了宠信,加之,他也不敢再对上燕垂风和燕穗岁,此次便没有跟来。
燕回海与燕回轩也不敢对上两人,因此推辞了不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向清光寺。
清光寺位于莫缠山,名声在外,来上香供奉的香客络绎不绝。
到了莫缠山山下,面前是一道望不见尽头的长阶。
来清光寺求神赐福的人皆言,唯有亲自走过这阶梯,神仙才能感知来者的诚心,赐下福泽。
岁岁听了,也非要自己走。
他也有愿望想让神仙帮他实现。
燕父和燕垂风只能头疼地放这个固执的小家伙自己爬阶梯。
小家伙胳膊短腿短,爬了还没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燕父见他爬得累,心疼地拎起他的衣领,想将他放怀里抱着,小家伙却扭着小身子道:“窝寄几走。”
还自己走呢,小家伙这上了没几个阶梯,地上的灰尘都被小家伙抹净了。
燕父有些无奈,但见岁岁不乐意,只能又给他放下去,弯腰问道:“那岁岁休息一会儿,咱们一会儿再爬。”
小家伙这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点了点小脑袋。
好叭,他有一点累了呀。
下人在树旁寻了个平缓的地儿,支起凳子让主子们坐着休息。
因岁岁一向是被大人抱在怀里坐的,因此此番来只带了两把凳子。
岁岁见了凳子,哒哒地跑过去,一屁股坐上,两只小短腿悬空,累得都没力气晃悠了。
烧香真累呀!
燕父和燕垂风也跟着走了过来,岁岁看见只有一把凳子了,顿时皱起小眉头思索起来。
只有一个凳几了,爹爹和哥哥怎么坐呀?
见岁岁苦恼起来,燕父和燕垂风也不着急坐了,好整以暇地想看小家伙要怎么分配。
岁岁忽然灵机一动:“爹爹坐凳几!”
燕父登时笑开颜,瞥了眼燕垂风,见他表情不顺,心里颇有些得意地坐下了。
唉呀,没白疼这小家伙,真是孝顺!
燕垂风见岁岁偏心父亲,顿时不淡定了,小家伙让父亲坐凳子,却让自己站着!
燕垂风委屈起来:“哥哥坐哪儿?”
岁岁眼睛亮晶晶的,又道:“哥哥坐窝介呀!”
燕垂风听得一头雾水,这小家伙不挪窝,他往哪儿坐?
见哥哥不动,岁岁继续拍着自己肉乎乎的腿道:“哥哥坐!”
燕垂风这才明白小家伙的意思,岁岁是见惯了大人抱着他坐腿上,现在竟想让自己坐他腿上。
燕垂风顿时哭笑不得,岁岁这小家伙莫不是不清楚他自己的体型大小。
他这一屁股下去,怕是能把小家伙压成饼。
燕垂风捏了捏他的小脸:“哥哥坐你腿上?”
岁岁点点小脑袋,仰着小脸道:“哥哥快休息!”
燕父看笑话似的旁观,连日来不快的心情一扫而空,此时忍俊不禁地偷笑起来,岁岁这小家伙时不时便冒出些天马行空的鬼点子,真是逗的人啼笑皆非。
燕垂风好笑地扯着岁岁肉乎乎的小脸:“你看看哥哥多大,你多大?”
岁岁嘴巴被扯成小鸭子似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胖腿腿,含糊不清道:“岁岁腻气大呀!”
他可以抱哥哥坐!
燕垂风不禁笑出声:“你力气大?”
小家伙哪里来的底气说自己力气大的?
燕垂风蹲在他面前,将手握成拳头,打趣道:“你要是能把哥哥的拳头掰开,就算你力气大。”
岁岁闻言,当即伸出两只小手掰起哥哥的指头,他力气可是很大的呀!
但是才掰了没一会儿,小家伙就露了馅。
“嘿呀!”岁岁连小脸皱了起来,一起使着力,但是连哥哥的一根小拇指都没掰起来。
岁岁拧着眉毛,哥哥手变石头啦,好硬呀!
燕垂风含笑地看着他:“掰不动了?”
岁岁不开心地撇着嘴,不愿意承认自己力气小。
“哥哥手系石头。”所以才掰不动呀!
燕垂风闻言笑出声来,握着岁岁软绵绵的小手放在嘴边装作要咬的样子道:“哥哥手是石头,那岁岁手是什么,是不是小包子?”
“哥哥尝一口是不是豆沙馅的。”
燕垂风张了嘴巴,余光看着好骗的小家伙。
岁岁果然上了当,以为哥哥要吃他的手,急的摆着另一只手说:“不系豆豆馅呀,不好次!”
燕垂风看到他这反应,被逗得装不下去了,把小家伙往怀里一揽,坐在被小家伙霸占的凳子上。
燕父见燕垂风这样逗岁岁,觉得燕垂风这么大人了,真是孩子气。
心里虽这样想,燕父面上却露出了久违的轻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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