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得没完没了,屋里的烛火灭了又被点亮,不知几个轮回。
她以前最喜欢听雨声,现在却最厌弃雨夜,许是心里的事情多了,看什么都烦躁。
“这雨怎的还不停,我何时才能回烟雨阁?”她自言自语,情绪有些不畅快。
寇悠然此刻坐在厅外的桌案边,容袖则是坐在里屋的竹榻上,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雕花屏风,可以隐约看到对方的身影。
她并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分明近在咫尺的两人,恍若隔着千山万水,永远无法靠近。
竹屋里响起箫声肃肃,曲子不似从前那般凄凉,悠扬缠绵,如漫步山水之间,心旷神怡,伴随雨声延绵不断。
容袖隔着屏风朝他望去,他如谪仙坠落凡尘,不染凡世污吏,无人敢轻易亵渎。
她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到底是怕他的冷漠,还是觉得他并非真实存在,太过虚无缥缈,所以不敢靠近。
箫声停止,雨声渐小,好似由着他指挥一般。
容袖从竹榻上下来,往外间走去,想趁着雨小,赶回烟雨阁。
寇悠然见她出来,端坐在桌边,平静望向她,手中握着支碧绿洞箫。
记得初见时,他对她十分厌恶,毫无犹豫地将洞箫朝她砸去,当时心中难免有气,当下却已再无波澜。
“我回去了。”
他并未答话,捏了下手中的洞箫,低垂眼帘。容袖已经习惯他对自己的无视,不会去介意这副态度。
“你的伞,可以借我吗?”若他不愿,她绝不会擅自去触碰他的东西。
他抬眼,将手里的洞箫放置桌上,起了身,缓步朝她靠近。
白日用过的油伞此刻就放置在门边,他自然地弯腰拾起,随即将它递给容袖。
“谢谢。”
她伸手去接,刚要触碰到伞柄,男人却突然收回了手,怔怔睨视她,没有任何言语,神情淡淡,猜不出情绪。
容袖手僵持在半空,很是茫然,只当是他不愿意借给自己,不由感到失望,轻抿着红唇,本想道句无妨,话到最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于他的抵触,本该无动于衷才是,为何会觉心里难过非常,无法释怀。
她垂下手,广袖随之滑落,掩去她微颤的双臂,不敢抬眼去观察他的神色,只能装作平静无事,抬脚踏出门槛。
“我送你。”
身后传来他清淡的嗓音,她驻足愣在原地,不确定虚实。
寇悠然上前两步,将雨伞遮在她的头顶,替她挡去风雨侵袭。
两人并排行走,脚步缓缓,漫游雨水间。大雨一天不曾停歇,地面积水坑坑洼洼,水渍浸湿了她的绣花鞋。
脚底冰凉,容袖伸手微微将裙摆提起,以免打湿,白裙似雪,沾了尘土就很明显。
身旁的男人忽然停下脚步,侧身面对着她。容袖不明所以,抬眸望他。
寇悠然将伞柄朝她递来,示意她拿着。容袖没有言语,茫然抬手接过,她只高至他的肩膀,若是撑伞,会很不方便。
还未等她回神,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被男人打横抱起,双脚离地。
她在他怀里,轻如鸿毛,彷佛不存在般,寇悠然抱着她行走,毫不费力,脚步稳健。
“我可以自己走的。”容袖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紧张惊慌,不太习惯他这样热心。
他没有说话,抱着她继续踱步。容袖于黑暗中,怔怔望着他侧脸流畅的线条,他好看到像是精心雕刻过一般。
心中暗测,许是他无意伤了自己,这两日态度才会这样温和,可她从未介意过这些。
两人刚踏入烟雨阁的院门,天边不合时宜地响起一声雷鸣,划破黑夜长空,大雨再次倾泻而下,仿佛夜空漏了洞。
进了屋,他将容袖轻轻放下,而后取走她手中的油伞,没有任何的言语,没有多余的动作,撑着油伞走向大雨中。
如柱的雨水砸在他的伞面上,嗒嗒响个不停。
容袖立在门口,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肃穆身影,心里隐约感到不舍,是担心雨夜难行,还是留恋他这个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何种情绪。
这一晚,她整夜未眠。脑海里那抹青色身影如何也挥之不去,不时还会念起楚川,忆起他的深情温语,想起林萧别时那额间一吻,心乱如麻,斩不断,理不清。
她从床上起身,手握成拳砸着床身,动静邦邦作响。
“容袖啊容袖,水性杨花,该死。”她嘴里呢喃,紧接着咬紧牙关,拉过被子将自己完全蒙住,倒回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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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她再没去往青竹院,将自己幽禁于烟雨阁中,整日温书练字,哪怕是干坐着发呆也绝不出门。
辛夷每日定时给她送来膳食,一日三餐不曾疏漏。
容袖接连七日闭门不出,辛夷以为她是接受不了眼下的困境,可她能吃又能喝,精神也尚佳,实在是捉摸不透。
如今烟雨阁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也就没了许多规矩,两人这久以来都是一起用膳,同桌而食。
辛夷见容袖饭吃得香,神情也正常,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公主,你已经闭门七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她忍了七日,终于还是开口相问。
容袖停下筷子,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米饭,神色凝重。
“辛夷,你说,一个人,会不会同时喜欢上很多人?”话出口,她便觉得十分荒唐。
辛夷茫然啊了一声,她比容袖小两岁,也未曾动过感情,实在不能理解她的提问。
“何为同时喜欢,是同一种感情吗?”
容袖咳了两咳,耳根发红,面颊也带出两抹红晕,她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当真不可思议。
对于楚川,以前是忌惮,后来又是避讳,与他之间可以是君臣,可以是陌生人,生不出多余的感情。
可那一次又一次的坦言情深,暗自问心,当真没有半分感动?还是碍于道德理念,不敢承认内心的想法。
林萧当日舍命相护,九死一生时,她心里那么的害怕,宛若天倾倒塌,整日失魂落魄,就怕他当真死去,难道也只是心存感激?
若这二者有迹可循,那对寇悠然心有所念,又是怎么回事,她无法将这些感情作对比,若当真要做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晋离,可就算如此,就能确定,自己对他们就没有其他杂念么?
“呵,我真是疯了。”她放下碗筷,已然没有心情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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