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悠然会有此举动,容袖也猜出了大概,他许是从楚川那处得知了灭族的真相,因此刺杀西炎皇。
而今不是不想离开,裴恒那边起了疑心,就绝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几人围坐在矮桌边,愁眉不展。西炎与北宣的关系本就紧张,眼下又出这档子事情,无端引火上身。
“西炎皇那边如何。”容袖扶额问。
“消息传道,中毒深重,命在旦夕。”晋离回答。
果真是寇悠然的手笔,西炎皇身在西炎军扎营的地界,守卫何等森严,无懈可击,他倒也能潜进去下手。
“我要保他。”容袖神色坚定,望着身侧的晋离与林萧。
“裴恒已经发现端倪,他刺杀的可是西炎国的皇帝,当下这种情形,你要如何保他?”晋离语气是前所未有过的急促。
寇悠然刺杀的并非寻常人,北宣与西炎刚谈和,连军队都未曾撤离,眼下出这事,谈和一事是否有变动都未可知,何况是保下罪魁祸首。
林萧望着容袖道:“晋离说的是,寇悠然是北宣的人,他贸然行刺,我们都脱不了干系,为今之计,舍弃他是最好的办法。”
她怎会不知,只是不想这么做,若将人交出去,定是必死无疑。
“不行,他不能死。”她紧紧地攥着拳头。
寇氏一族已尽数灭亡,仅剩寇悠然与寇芙兰这缕血脉,他背负着血海深仇熬至今日,不惜性命也要复仇,她怎能将他交出去赴死。
容袖蓦然从桌边起身,朝屋外而去,晋离与林萧随之跟上。
“你要去哪儿。”晋离拉住她。
“去看他醒了没有,我有话要问他。”她收回手,疾步往寇悠然的房间走去,不曾回头。
晋离立在原地,望着她走远的身影,一阵心酸。她向来听他的话,理智又聪明,可眼下为了寇悠然却乱了方寸。
林萧行至晋离身旁,双脚踩得地上的白雪簌簌作响,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的房间。
曾以为只有晋离才能掌控她的情绪,令她挂心难放,而今她却可以为一个曾置她于死的人,心神错乱,舍命相护,如若今日出事的是自己,她会怎样选择。
寇悠然彼时已清醒,背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休息。
容袖见他醒来,悬着的心有所松动,顺道在桌上倒了杯茶水,送过去给他。
“你怎么样,伤口疼吗?”她站在床边,将茶杯递给他。
他没说话,抬手接过茶杯,将茶水饮尽,随即将空杯放置床边的方凳上。
“你闯了好大一场祸,要我怎么办?”
容袖坐至床沿边,望着他微白的脸庞,想知道他会怎么说,没有埋怨,只是想听他对自己坦白,说明原由。
“把我交出去便是。”他语气平淡,与往日无异。
“把你交出去?”容袖心头浮上丝丝怒意,若是想将他交出去,昨夜又何必大费心思救他。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坦白的吗?你跟着我来西炎的目的,就是想刺杀西炎皇?就算如此,你也该给我个交代不是吗?你是我带来的,你以为将你交出去,就万事大吉了吗?”
他沉默,对上容袖微红的双眸,心头情绪如潮水翻涌,难以言喻。
容袖望着他,安静许久,依旧得不到他的回答。
“因为西炎皇是你的灭族仇人,对吗?我知道你恨,可如此莽撞行事,不顾性命,若死了,兰儿怎么办?你要她独自活在这世间吗?万一她找我要哥哥,我拿什么给她?”
她情绪激动,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不敢细想失去他的后果,他若死了,难过的何止是寇芙兰。
寇悠然心中百感交集,她的话,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痛不可言。
“你会帮我照顾好她的,对吗?”他抬手,指腹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容袖挥开他的手:“凭什么?你这么讨厌我,几次对我下杀手,我自然也讨厌你,怎会帮你照顾妹妹,你自己的人,你自己管。”
她语气哽咽,偏头垂眼望着地面。
寇悠然心下泛起愧意,以前对她有太多误会,无端记恨,几次对她出手,也难怪她这样忌讳自己。
“对不起。”他嗓音低沉,短短三字简短又苍白。
容袖无奈,理解他所承受的一切,若此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兴许还没他能忍受。
“是,你是对不起我,所以,等你伤势有好转,就随我去救治西炎皇。”只有解了西炎皇帝的毒,才能有一线希望保下他的命。
“我宁死,也不会救他。”他眸色狠厉,语气不容拒绝。
“由不得你,西炎皇是什么人,那是说杀就杀的吗?你是我的人,莫非我能独善其身,你惹下祸端就想一死了之,让我收拾烂摊子?”
“把我交出去,以你的身份,没人敢为难。”他望着容袖,眼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容袖从床边站起,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男人,这个人,曾恨她入骨,下毒取她的性命,活该让他去死才是。
“西炎皇,身份非比寻常,你先救他,复仇一事,日后再从长计议?”她语气严肃,不容反抗,这人他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我说了,宁死不救,西炎皇帝,非死不可。”
“你.…..”
他闭上了双眼,靠着枕头假寐,满面清冷,宛若无法融化的冰山。
容袖气不过,弯腰去拽他的衣领,这人怎好说歹说就是不听劝:“你知不知道,我是在救你,我在救你啊寇悠然,你看不出来吗?”
他睁眼,不耐烦地扯回自己的衣领,本就清冷的面容变得更沉:“我不需要你救,出去。”
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她浇得透顶,那股寒冷仿佛能穿透骨髓,避无可避,心头瞬间涌起无尽悲凉。
“是,你从来就不需要我,一向是我自作多情,早知你会有今日,当初在竹园,我就不该救你。”
那时救他,怜惜他是条命,现在仍然,但此刻更比以前想让他活,可这次,她却那么的无能为力,分明是竹园的火海更加凶险,为何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救他。
如果他不愿意出手救治西炎皇,硬要保下他,北宣与西炎就不可能和平,为他一人而起兵,当真值得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她身子不由一软,心似有利刃在剜。
她是北宣的公主,怎能有起兵作乱的想法,怎能拿沙场将士去保他一人,当日劝浓桑收手,现在看来,竟如此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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