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下了毛毛雨,雨后湿润的空气清新,恰逢十日一开的街市,往日客流不算多的四方街口便有些拥挤起来。
白娡近几日接到了好些报酬丰厚的任务,兜里终于多了几串铜钱,也能宽裕点给自己买点新鲜吃食打打牙祭,此时正站在一个的摊头前挑两块花样子不错的手绢。
辗转了几个摊头,眼瞧着雨丝似乎密集起来,白娡便寻机找个就近的店铺前与掌柜打个招呼,站会儿躲躲雨。恰逢一女子带着小婢女走近,那小奴婢高举着把油纸伞,到得门口,收伞后左甩右甩,泥点子呼呼全往白娡身上去了。
“嘿!”白娡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白绢子擦拭身上的泥点。
那女子在一旁轻声细语道歉说:“都怪婢女年纪小不知礼,竟不小心弄脏了娘子的衣裙。娘子若不介意,用奴家自带的衣裳幕离先穿上暂且应付过去,这衣服奴家给你洗干净再还来。”
白娡叹口气,只好与她找了个衣裳铺子借用人家里间换了身干净衣裳。
打起门帘后俩人一照面顿时吃了一惊:竟然是她?
原来今日两人是按照三水给的任务接头碰面,他没说破身份,却不曾她们想竟是见过面的——那日柳曦恐吓熊帮主英雄救美人,白娡瞧见了阿怜,阿怜离开之际也瞧见了白娡。
前些日子阿怜得知需与另一名寨子派来的女子联系上,心中隐隐担忧那女子会否也是送进柳郎院子,如今一见对方容貌顿时安心下来,就算人家想搭上柳郎,凭那样貌再过个一百年也不可能!
撇去烦恼的阿怜顿时笑容愈盛:“不曾想竟然在此处又见到了姐姐!奴家阿怜,幸会。”
白娡歪了歪头,回答:“我叫白娡,称呼白娘子就可以啦。阿怜又见面了,你现在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更好。”
阿怜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红了脸蛋:“奴家现今住在柳郎别院中,他人很好……”
白娡瞧阿怜的样子分明是陷入热恋中,想到三水所说的“露水夫妻”,不由道:“你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
阿怜闻言倏地褪去了娇羞之色,稍稍转脸看向窗户外道:“才过了几日,奴家觉得小心为上,不敢令柳郎看出端倪,尚未试探……”
“还有十日官府就要召集众人出发攻上寨子了。”白娡打断她,时间紧急,由不得阿怜“小心”了。
阿怜十指绞在一块儿,轻咬下唇,喃喃道:“奴家又如何不知情况紧急……只是……只是……”
瞧着她踌躇而纠结的神色,白娡猜测她怕是对柳曦情根深种,唯恐试探失败后离开心上人,可是想到寨子里百来口人,她叹口气,直言道:“阿怜,想想你的亲眷,想想那些稚子妇孺,你没有时间拖延了。”
阿怜眼眶渐渐红起来,她转头望向窗外轻声道:“何苦都来逼奴家……”
白娡皱眉,又问:“还有人来催过你?”
阿怜用手绢抹了抹眼角,道:“也没甚么——啊”她忽然惊喜地一拍手,“不若奴家带姐姐回小院,便对郎君说姐姐是奴家儿时玩伴恰街上巧遇,如今家道中落需寻份糊口的事儿做做,这样姐姐便可借机接近他们,依奴家看,以姐姐的聪慧更能办成大事;若是姐姐失败了,奴家也好在内接应,你看如何?”她一扫先前的消极之态,眸光闪闪,似是对自己的主意十分自信。
白娡现在已经确定这姑娘确实对柳曦深陷下去了,嗯,对方不费吹灰之力用美人计直接损毁了己方一枚棋子。
她思索着:“也不是不行……这借口得改下,我户籍在那儿呢,一查便知不曾来过此处,又如何成你的玩伴,这样,你先回去禀报你家郎君,我教你个说法,待他同意了你再来城西那处客舍寻我,我趁这空档正好把事情通知下上头。”
“是这个理儿!姐姐果然才智过人!”阿怜笑逐颜开,连连点头,又主动问白娡“借口”的内容,待白娡讲明后,又约好以阿怜手上一对银镯作为信物,她便主动拉过白娡的手,指着门帘外问:“姐姐不若去外面瞧瞧,若有入得了眼的首饰,妹妹买了送与你,也好让妹妹表表心意。”
白娡摇头:“无功不受禄,使不得。”
结果是白娡推了两回,阿怜硬是拉着她挑了根实心的金簪强塞过去,白娡也懂她的意思,便收下了。
雷阵雨一会儿便收了,白娡趁天好去寻三水,果然他和孩子们一处,将事情与他一说,三水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阿怜娘子也太不可靠了……”说完一拍脑袋,“行吧,我跟寨主说去。”
阿怜办事效率超乎白娡想象,第二日一早便有婆子找上门,出示了一只银镯,见白娡拿出了另一只,便表明身份,乃是柳郎君别院里的粗使婆子,受命领阿怜姑娘的姊妹回去。
白娡收拾了自己不太多的“财产”,理了个小包袱挎着随她去了。一路上这个健谈的婆子问她哪里人士怎么来的此处,又好奇她如何得了阿怜“青眼”,又说她运气好,日后在阿怜身边做事可强过外头风吹日晒。
白娡按着昨日两人对好的说辞回答了那个婆子,好歹没露出什么破绽来。
说是小院子,可等白娡到了地方才知道一点都不小!
层层递进的院子,错落有致的鲜花树木,地上铺着整齐的石板,屋内摆设自是不用说,透着一股富贵大气的味儿。
白娡心想:是时候表现出她真正的演技了!
从一进门左看右看和掩不住的惊奇到最后收敛起来的刻意的矜持表情,她将一个乡下丫头进贵人家里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与阿怜娘子见面的结果也是双方满意,俩人亲亲热热见面,“姐姐妹妹”的称呼不断,一个感谢姐姐街头抓住了贼人追回财物,一个连连表示小事一桩不必在意,最后白娡受雇成了阿怜的女护卫。
白娡领了一应衣裳、腰带、手巾、鞋袜,换了身衣服后便开始接受“上岗培训”。
训诫她的是一位衣着大方优雅的管事嬷嬷与一位年约四十的身形高壮的大汉。
先是嬷嬷告诫了她一番基本要求,比如别院的哪里几个院子不能随便进入,主家如何称呼,平时的职责和月例等等等,白娡自是一脸受教。等嬷嬷说完,她又介绍了护卫头领出场。护卫头领是个务实的人,带白娡实地走了一圈,告诉她哪里不能走,保护娘子的注意要点。因为白娡是唯一一个女护卫,所以虽然挂在护卫队名下,住却是和丫头们住一起,因着阿怜的特别照顾,白娡住的单独一人的厢房,离阿怜的院子极近。
一天折腾下来似乎并未走多少路,也未做多少事,可白娡还是觉得心累,她思索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只觉得别院布置和人员安排十分周密、有条理,管中窥豹,可见柳曦并非只是个简单的风流浪子。
天色稍暗的时候,院子的周围亮起了灯笼,奴婢们有条不紊地点燃了屋内的蜡烛,阿怜却回屋内重新梳妆打扮了一番,之后便带着白娡一起往门厅处等待。
待得天色全暗,门口逐渐响起人声:
“是郎君回来了!”
“郎君万福!”
阿怜温柔地笑着上前迎去,几位奴婢也跟着凑上去,没有紧跟大众的白娡便落在了后方。
柳曦扶起给他行礼的阿怜,抬头一眼瞧见后方慢半拍的某个人,原先的笑容顿时转成了惊诧:“怎么哪里都有你?”
白娡沉默着看向阿怜,脑中想起了很久以前流行过的“How old are you”梗。
“郎君?”阿怜疑惑地问道:“郎君之前见过白娘子?她便是我昨日提过的那位为奴家抓住小贼的人,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柳曦扫了白娡一眼,嘴角扯出弧度:“并没什么不妥,你欢喜便好。”又对白娡道:“做好分内之事。”
白娡只觉得这话有些耳熟,面上神色如常,点头应是。
柳曦走了两步后又突然道:“你原本是参加剿匪的江湖人士,如今既做了护卫,也不能免去你原本该做的事,这几日的练兵场训练便在别院的场地进行吧,出发日再去与队伍汇合。”
白娡自是听从。
晚间和婢女们一同吃了饭,生活质量提高之后的白娡摆出一副“积极上进”的样子,问了训练场所的位置,准备好好练一练自己的剑法。
到了训练场所她看到了好几个赤膊的汉子在对抛石锁,或是耍枪弄棍,一见她一副女子装扮模样,俱都尴尬地停下了动作,其中一人问:“娘子可是新来的护卫?男女有别,娘子若要训练,不若去他处吧。”
白娡看着他们尴尬地样子自己也感觉有点尴尬了,她点点头,抱拳道:“冒犯了。”转身离去。
几位护卫面面相觑。
最后没办法,她寻了自己住处附近的空场地,稍微热身后便开始练起来太乙玄门剑。
太乙玄门剑使起来快慢相兼,刚柔并济,随着一招招剑法变幻,剑随身动,时而轻灵似春风,时而刚猛若蛟龙,剑身劈刺间气势惊人。
几名婢女被声响吸引推门而出,瞧见白娡身形挪移间似乎有剑风带起落叶残枝,飒飒作响,年纪小的不禁拍手叫好。
不远处的柳曦正听着阿怜抚琴,听见人声沸腾,皱眉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随从,随从无声后退,出来一看,原来是新来的女护卫在耍弄剑法。他原以为是花拳绣腿,弄出声响来不过是为了吸引郎君注意,哪知晓细看之下,发觉那娘子剑法精妙,不似野路子出身,剑招分明藏着奥妙,他立刻转身向郎君回禀。
阿怜眼见柳曦似被白娡吸引了注意力,一面暗叹与情郎的时光总是短暂,一面又庆幸不必自己出面从而避免受疑。她双眼含情脉脉望向柳曦,在他看过来时便起身道:“若是郎君有事便去忙罢,阿怜等着郎君。”
柳曦点点头,回以一笑:“你先回屋里去。”又命随从把白娡叫来问话。
到了柳曦面前,白娡还在思考该说什么,柳曦一句话先把她震住了:
“白娘子身法倒是很不错,不知师承何处?”柳曦依旧是面上含笑,可眼神却如深井毫无波澜。
一次两次引起他注意还能说巧合,三次五次便是“有心”了。
白娡回答:“在下这身武功从深山老林一道观处习得,师傅她是个不在意浮名的隐世修道之人。”
柳曦垂眸,这身份倒是不好查证,不过不管此人打着什么主意,时间长了总会露出尾巴来。
他又道:“我这儿有一桩事交给你。明日即在练兵场举行擂台赛,选出八名擂主作为八支队伍队长,凭你的本事,做个擂主不难。你若做的好,自有你的好处。”
白娡正色道:“柳郎君如此高看我,在下必全力以赴,不负所望。”话说完,她便接到了【擂主声名扬】的任务。
柳曦扯扯嘴,心道这人长得不怎么样,说话倒是油滑。
(https://www.bqduo.cc/biquge/111_111970/c4679327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网:www.bqd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qd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