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概说,“爷爷待我亲善,他又喜欢开心,开心应该来送送太爷爷。”
“随你。”范阔生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你等一下。”谢概叫住范阔生,她折身打开身上带着的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份纸质报告,她放在桌面上,推到距离范阔生最近的桌角,“你看一下这个。”
范阔生看着封面上赫然的大字,以及最后的数字,他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开心的确是你的孩子。”谢概解释。
范阔生错愕地看着谢概,“我知道数字代表什么,我是问,为什么做这个?”
“你坐下,我们谈谈好吗?”谢概从未用这样柔和的语气,和范阔生说话。
范阔生噗通坐下来,他高度防备,“你要和我谈什么?”
范阔生吃软不吃硬,谢概早该发现的。
谢概看着一截僵硬的木头一样的范阔生,她没忍住轻笑起来,“不要这么紧张,只是谈话聊天,我不会再动手砸东西的。”
范阔生把手放在膝盖上,嘴上说着“我没有紧张”,可他脊背挺直,随处地表现出来,他很不自在。
“大家都以为,我执意要离婚是因为你衬衣上面的唇印,就算你已经赔礼道歉,我仍旧小题大做和无理取闹。”谢概长吸一口气,她淡笑着说,“你的其他事情我不能确定,但我至少可以相信,你不会婚内出轨。我下定决心离婚,不是因为唇印。”
“那是为什么?”范阔生追问。
有些话很难说出口,说出来,谢概和范阔生就真的回不了头,那些短暂的、幸福的瞬间都会被猜忌、痛苦而取代,“你那晚上喝醉了,我们那晚上吵架了,具体吵了什么,你大概记不得了。”
范阔生看着谢概,他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晚上谢概砸了东西、谢概打了他,后来他酒醒了,谢概非要给杨清清打电话离家出走,再后来就是谢概要离婚。那晚上的事情,范阔生复盘了无数次,觉得问题应该是出现唇印上面。
“你问我,开心是你的孩子吗?”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谢概只是重复一遍,她眼睛里已经升起一层水雾,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她尴尬地笑,尴尬地抬手擦掉,“很抱歉,最近有点泪失禁体质。”
范阔生看到谢概哭,他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想要帮她擦眼泪,看到谢概偏头,他尴尬地坐回椅子上。范阔生长久地被震惊到,因为谢概的眼泪,因为谢概的话,他感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他张嘴想要辩解,却说不出来长篇大论的话来,“我不记得了。”
“从开心出生,你一直不太喜欢他,我以为是你不习惯新身份,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放在他身上,在吃醋开心。你喝醉后的一句话,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谢概继续说,“在产生离婚想法后的一周内,我陪你上下班、陪你见亲友、陪你看烟花、主动和你做亲密的举动,并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我想要找到你爱我的证据,我相信你爱我的,可那句话在我心里生了根、变成刺,你亲我时,我会忍不住想,你此时是不是在怀疑开心是否是你的亲生孩子?这个念头让我很痛苦,那一周时间我常常失眠,我看着枕边的你一整夜,我的情绪和状态变得越来越差,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你,不然我会生病的。”
“你从未提过。”范阔生紧绷着的劲儿溃散了,他塌了肩膀,连最后一点恨谢概的原因,也站不住脚了。范阔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他和谢概之间的线,断了,他彻底失去谢概了,“你把这根刺默默地保存在心里,没有给我弥补的机会,你永远让我在猜,只会在最终时,告诉我,我又猜错了。”
“我该怎么说,向你保证,开心是你的孩子?这句话,是对我、对我们的侮辱,我是谢概。”谢概不是想要和范阔生吵架,她想要尽快解决问题,“范阔生,我累了。”
范阔生说,“把对我的不满,全部说出来吧。”
“带开心去做亲子鉴定,这件事情我纠结挣扎了很久,一旦我做了这件事情,就是接受了你的质疑,我们之间永远存在间隙,这不是新的开始,是结局前的最后一幕。现在把这份报告给你看,我没有打脸报复后的爽感,只有痛感,我们为什么走到这一步。”谢概断断续续地说,“你以为我是失恋后,随意嫁给你的,你永远不会相信,我是腾空了心才决定嫁给你的。我父母总说我任性,可能是我把婚姻想得太过简单,以为有你爱我,我对你有好感,我们可以培养感情,我们就可以把生活过得很好。可真实的婚姻不是那样的,有谢家、范家两个大家族的利益,有我父母的软弱妥协,有你父母的强势霸道,有你的天生钝感,你总是独自开朗,你看不到我和你父母的较量,你察觉不到我的压抑和痛苦。”
谢概停了一下,她继续说,“我们走到这一步,并不完全是你的错,有我的错误。我不该高姿态地等你爱我,最应该转变身份的是我,我应该在发现你的心态改变时,立刻正面积极沟通,不该自负地认为,你爱我,事情就不会变得特别糟糕。我不该和你父母硬杠,把你夹在家庭琐事中左右为难。我应该理解和接受你的家庭氛围造就的你的性格、处事方法,而不是要求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短短的两年婚姻,谢概和范阔生都累了,他们累在想要爱,却把力气用错了方向,他们错过了最爱彼此的时间交汇点,所以他们越走越远。
“你爱过我吗?”最后的最后,范阔生仍旧不死心,“不是尝试爱我,是真的爱上我,当我只是范阔生的时候。”
“范阔生,我爱过你。”终于的终于,谢概给了答案,“在怀孕开心时,你默默地陪在我家附近的日子里,在我生产开心时,我当时快疼死了,我当时最想见的人是你,我想,如果我死了,那么爱我的你一定会伤心死的。我醒来后,听别人说你跪下祈愿的经过,我很开心,还好我活着,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可是后来呢,谢概不知道了,她会后悔结婚,她会想如果她一直没有嫁给范阔生,她会不会一直爱范阔生,范阔生也一直爱她,他们之间没有猜疑的较量,没有生活琐事的麻烦,只是简单地相爱着。
“谢谢你。”范阔生哽咽着,他低垂着头,看着自己展开的手掌,“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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