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日朝堂虽没有君主,但如谢危所说大家各司其职,处理各种事务并未受影响,更甚至少了决断这一项有些有主见的大臣处理起事情来效率还更高了。
顾春芳也以最快地速度选拔了官员,许多有能力却被世家打压的寒门士子都得到了报国的机会。
而皇城里的那些牛鬼蛇神也不出所料,确实引发了不少的动乱,不是东边点火就是西边闹市。还好燕临所带领的燕家军都治军严明,所到之处只平乱不为祸百姓,收获了一大批民心。
这段时间燕临都很忙,住在军营,没有时间去看姜雪宁,而姜雪宁也一直被软禁在宁安宫,除了棠儿和小蓝还有门口的侍卫,她基本上见不到其他面孔。
她突然怀念起从前被软禁的日子,虽然身体被限制,但是外面有周寅之帮她处理事情,她也还算能为所欲为。
她在用午膳的时候突然提起了周寅之这号人,结果棠儿慌得把碗都打碎了。
“棠儿,你怎么回事,跟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为何做起事情来还是如此的毛毛躁躁,一点都不沉稳?”姜雪宁有些愠怒。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棠儿赶紧跪在地上收拾碎掉的碗。
“那你说说,何事如此惊慌?”她能感觉到她们似乎有事瞒着她,否则棠儿怎会如此惊慌。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娘娘刚刚提到的周大人已经,已经死了。”棠儿看了小蓝一眼,小蓝没有阻止她说,她才开口的。
棠儿是那天经过午门,刚好就看到了他们将周寅之斩首示众的画面。
伴随着刽子手的呼喝,大刀应声落下,一颗头颅就这样滚落在地,午门外血溅四地,然后他们又将头颅拾起挂在了城墙上以警示各位大臣。
棠儿看完后心里就留下了阴影,当天还发了烧,因此还同姜雪宁告假了一天。
姜雪宁不知道她是被周寅之斩首的画面刺激到才生病的,只当她是体弱呢。
这回突然听姜雪宁提起这个名字,她又联想到了那天的画面,这才慌了神。
姜雪宁听棠儿这样说狐疑道:“死了?何时的事?”她只记得他和张遮一起被关进了大牢。
“两日前,奴婢在午门看到的。”棠儿战战兢兢地回答。
“什么?已经两日了?为何无人告诉本宫?”
小蓝不知道周寅之和姜雪宁之间的联系,所以直言道:“后宫不得干政,处决一个副统领而已,应该是不会特意派人告知娘娘的。”
“那张遮张大人呢?不会也......”姜雪宁不敢说出那个字。
“哦,您说的张大人是刑部那位吧,他倒是没有被处决,不过听说是在牢里受了重伤,燕将军已经派太医诊治过了,应该是无碍的。”
“受重伤?他又受伤了?”姜雪宁满眼担忧:“小蓝,你说,是不是燕临又鞭打他了?”
小蓝有些为难:“这,奴婢不太清楚,只是之前碰到了去请太医的侍卫急匆匆的,我询问下才得知是牢里的张大人出了事。”
“带我去牢里见他。”姜雪宁语气坚决。
“这,奴婢不敢随意带您出去,得燕将军来了以后,请示过才可以。”
“放肆,这大乾还没改国号呢,本宫还是一国皇后,要做什么何须征得一个将军的同意?”
姜雪宁推开她,走到了门口,结果还是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让开,本宫是皇后,尔等若敢拦我小心本宫诛你们九族。”
门口的侍卫本来是羽林军的人,可上次被姜雪宁偷偷溜出去找了谢危后,就让燕临换成了燕家军。燕家军军纪严明,他们的指令是不得放皇后离宫,即便用九族威胁他们,他们也不会放她出去。所以,姜雪宁说的话,他们听到了也当作没有听到。
姜雪宁又拿了一些值钱的首饰贿赂他们,这些人仍然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帮油盐不进的狗东西,气不打一处来,所以将宁安宫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还绝食表示抗议。
“小蓝姐姐,娘娘已经两餐未进滴水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就放她去见见张大人吧!”棠儿心疼姜雪宁,帮她游说着小蓝。
“将军的脾气你也知晓,我哪敢做主啊!”
“那将军何时回来?”
“不知,听说皇城民乱四起,他带兵平乱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娘娘要饿出什么好歹来,我们同样吃不了兜着走。”棠儿继续说着。
“棠儿,你在这劝她用膳,我去去就回。”
小蓝去找了谢危,他知道燕将军最听谢危的话,只要他同意姜雪宁出去,她也能带她去。
谢危听她禀报说姜雪宁因为燕临不让她出门而绝食抗议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后宫女子的把戏罢了,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他又听说她出门是为了去牢房见张遮,暗暗地捏紧了拳头,大手一挥:“叫她去看看吧。”
小蓝闻言像得了一道特赦令,赶紧起身回到宁安宫。
姜雪宁去到牢房却在原牢房没有见到张遮,地上只有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她的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张遮不会已经......
“张遮,张遮......”她急切地叫了几声。
在另一个牢房的张遮听到了她的声音,回应着:“皇后娘娘,臣在这。”可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姜雪宁没有听见。
她感觉心头有一处空空的,张遮,你去哪了?都怪我,早知如此,我定不会求你帮我。
“怎么,以为张遮死了,这么伤心?”一个透着疲惫的清冷低沉的男声传来。
姜雪宁看到了燕临,她朝他扑了过去,抓着他的手问道:“燕临,张遮呢,你把他弄哪去了?”
“他死了。”燕临看她为了别的男人着急心里就不舒服,所以不想告诉她实情。
结果没想到,姜雪宁竟然直接甩了他一巴掌:“我不是说用玉玺换张遮一命吗?你为何还要杀了他?”
燕临在外奔走了几日,已经几夜没合眼,跟谢危那说完城中情况就去宁安宫看她,可是侍卫却说她去了牢房,他一路追来,结果就是得到一个她为了别的男人打他的下场。
燕临心中满是苦涩和嘲讽,原来在姜雪宁心中他已是个滥杀无辜,随意草菅人命的人。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想将她按在墙上,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他这一个男人.
这时那个照顾张遮的侍卫煎完药进了牢房。
他看到燕将军和皇后娘娘似乎起了争执,气氛有些凝重还有些暧昧,拱手行礼,说道:“燕将军,张大人的药煎好了,我先给他送过去,等会再过来任您差遣。”
姜雪宁一下抓住了重点:“张大人的药?那个张大人,是张遮大人吗?”
“是啊,娘娘,张大人自戕,差点死了,那日多亏燕将军来的及时,还叫太医给张大人做了诊治,这不,要服七日药,今日是第五日。”
姜雪宁听完不可置信地看着燕临:“你不是说他死了吗?”
燕临哼了一声,不再作答。
“他现在在哪,快带我去瞧瞧。”姜雪宁对着侍卫说道。
“在那面的牢房,娘娘可随我来。”说完侍卫端着药在前面引路。
可是燕临却死死抓着姜雪宁的手腕不让她去。
姜雪宁有些自责,刚刚还真以为他杀了他,竟然动手打了他,可耳听为虚,周寅之已经死了,她要亲眼看到张遮活得好好的才行。
“燕临,放开我,我就去看一眼,确定他无事,我就离开。”
燕临还是抓着她的手摇摇头。
侍卫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娘娘,那什么,药凉了就没效果了,我还是先送过去,燕将军知道在哪,到时候你还是同他一起过来吧。”
侍卫赶紧溜了,这两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现在红极一时的燕家军统帅,两人却在这牢房里拉拉扯扯的,他怕再晚一点该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到时候小命都不保。
姜雪宁楚楚可怜地看着燕临,撒娇:“燕临,我真的就去看一眼,求你。”
“不。”燕临还是不放。
她踮着脚尖在燕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对不起嘛,刚刚是我没弄清楚状况,太着急了,不是故意打你的。”
宁宁主动亲他?燕临呼吸都滞住了,这还是第一次。
可是讽刺的是,她讨好他,居然是为了见另一个男人。
想到此,原本心中的狂喜一点点散去,他直接掠夺了她的唇,亲了很久,直到姜雪宁喘不过气来才放开她。
姜雪宁整张脸都羞红了,这可是在牢房,万一有侍卫进出看见怎么办?现在局势这么乱,燕临就真的不怕别人拿她做文章吗?
燕临看她害羞的样子,原先的阴霾一扫而空,痞痞地说道:“下次道歉,都按这个标准来。”
“燕临,你......”姜雪宁握起小拳头去捶他的胸口,被他一把抓住了:“你说的,只看一眼。”
“嗯。”
燕临拉着他的手去了张遮的牢房。
才踏入这片牢区姜雪宁就感受到了环境的改变,前面的牢房阴冷潮湿,而这一片区域明显干燥许多。
姜雪宁踏入了张遮所在的这间牢房,就看到了半靠着墙坐着的张遮,果然活着,而且浑身都收拾的很干净,伤口也明显地做了处理。
侍卫刚端过来的药他已经喝下,侍卫拿走空碗,然后退下了。
张遮看到姜雪宁的身影也是喜出望外,他刚刚果然没听错,是皇后娘娘在叫他,他正想开口,燕临的身影闪了进来挡住了姜雪宁的视线:“你说的只看一眼,现在看完了,该走了。”
这家伙还真是.....
她将他拉出了这间牢房,继续楚楚可怜地说道:“燕临,让我同他讲几句话,就几句,求求了。”
“不,你说的看一眼,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姜雪宁看四下无人,又亲了他一口,这回是亲在了嘴唇上,他说的要哄他得这个标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先哄好再说。
燕临面无表情,姜雪宁又亲了一口:“真的很快,半盏茶就行,求求了。”姜雪宁贴着他轻轻地撒娇。
燕临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柔和了几分:“半盏茶。”
然后他高冷地走了。
才转身嘴角的笑意就再也压不住了,宁宁,他的宁宁,终于被他打动了吗?
姜雪宁看他走远,收回了自己撒娇的小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走进牢房有些生气地对张遮说:“为何要自戕?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救你?”
张遮挣扎着起身,还是给她行了一个臣礼:“臣贱命一条,怎敢劳烦娘娘相救?”
“张遮,你是好官,你不该随意放弃自己的性命,大乾需要你。”姜雪宁摆出了皇后的架势。
张遮苦笑:“一介罪臣,又何敢谈报国?臣不配。”
“你不配,这世上就没有人配了。张遮,不要再做傻事了,等我救你,大乾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张遮的眸中似乎闪过了一缕星辰,心中也仿佛中了一箭,刚刚娘娘说的是她需要他?
但他又该如何回应?他一无是处,从前还算有点清正廉洁的名气,如今他有什么?他一无所有。
她需要他,可他又能给她什么呢?
张遮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激动地抓住了姜雪宁的手:“皇后娘娘,是不是,是不是那燕临欺负了你?”
“没有,我与燕临之间本就是我欠他的,欠的总是要还的。”
姜雪宁看时间差不多了,继续说道:“你好好养身子,不必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我尽快救你出来。”
这也是我欠你的。这句是姜雪宁心中的想法,倒是没有直接和张遮说明,总要给他些希望的,否则真的自己想不开,她也没有办法救他。
张遮松开了捏住她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臣僭越了。”
“手没事吧?你这手可是巧手,那么多精美的玉器都能修好,可不能毁了,一定要养好。我先走了,有机会再来看你。”姜雪宁还是同上次一样,轻轻地拥抱了一下他,然后果断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转身的幅度较大,一头青丝直接擦着张遮的脸颊而过,发丝的清香扑鼻,带着诱人的芬芳。
还记得第一次姜雪宁近距离同他说话时,他还觉得她身上的气味太过浓烈,甚至有些刺鼻,不知何时起他竟也喜欢上了这种香,甚至日日都在期待。
他紧紧地抱住自己,感受姜雪宁拥抱的余温,也许为了娘娘,他也该苟延残喘地活着,免得她真的受了胁迫无人相救。
张遮不再郁郁寡欢,开始分析朝局,思考自己存在的价值,反正也是孑然一身了,搏一把吧,输了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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