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的草原上,一支送亲的队伍正缓缓前行,旌旗飘扬,送亲的人身着盛装,面容肃穆而庄重。
和亲的公主没有端坐于花轿之中,而是身着一袭火红的嫁衣,骑在高头骏马上,头上戴着凤冠,珠帘低垂。嫁衣如同燃烧的火焰,在风中肆意舞动,乌黑的长发随风飞扬,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自信。
大月要送入大燕嫁给燕临的是五公主布库尔莹,大月女子本身份低微,但这五公主性情豪爽且干练,各方面都不输男子,因此深得大月皇族的喜爱。
只可惜大月皇子太多,即使她再优秀也难让她父皇在众多儿子中重用她,所以此次和亲的机会是她自己求来的,她十分珍惜。
布库尔力则代表大月的王送五公主入燕和亲,并将盖好国玺的议和书进行交换。
送亲队伍千人,在璜州被拦下了五百,如今跟随他们入关的还有五百余人。
那神秘的军师没透露身份,但也混迹于此。
送亲队伍一路并不算顺利,但也只是偶有波折无伤大雅,他们必须要营造一个就该是这样的假象,毕竟太一帆风顺反而引入怀疑。
与此同时,一支千人迎亲队伍也从皇城出发。
只是大家不知这队伍里有两个燕临。
披着火红喜袍的燕临正骑着他的枣红战马去迎接大月五公主,而在队伍后方,另一个身着铠甲的燕临也紧随其后。
中途,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去迎亲,另一路则直接去了边境。
本来燕临回京的时候就留了一手,燕家军根本就没有被他全数带回,五万分散在边境二城扮成民众,另二万五留在了通州,现在他还能从皇城带回万余,杀他大月一个回马枪。
布库尔力送五公主与身着喜袍的燕临的迎亲队伍接头时,身着铠甲的燕临已经率着铁骑攻入了大月王庭,这个回马枪当真是杀的措手不及。
燕临将殒铁剑架在布库尔力他爹布库尔沁头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素闻你们大燕以孝治国,也最讲诚信,真没想到我大月带了十里红妆入燕,换来的却是你们的这样子的狼心狗肺?”布库尔沁指着燕临怒骂。
“不好意思了布库尔沁,兵者,诡道也,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的效果。“
“你们大月怕不是忘了十几年前你们也是被我祖上打到北迁的,这才过多久,实力稍稍恢复就开始在边境挑起事端,要是此次真如你所愿和亲成功,不正滋养了你们的恶行?”燕临语气与那剑刃的寒气如出一辙。
布库尔沁有些心虚:“燕临。你别忘了,你们前朝长公主还在我们手里,你若敢轻举妄动,即使我死了,也能让你大燕内乱一场,你以为你们还经得起几场战争,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父王,您是在说我吗?”沈芷衣的声音幽幽传来,吓了布库尔沁一跳。
“你不是被锁在地牢吗?怎么逃出来的?”
“呵呵......锁我?你好儿子同意吗?”布库尔力可是答应了她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囚禁她。
但他又不得不去送亲,布库尔力怕自己离开后王庭有人为难沈芷衣将自己的一支私兵留给了她,他虽然有时很疯,但确实算对得起她。
沈芷衣抽出匕首慢慢走向布库尔沁,跟燕临交换了眼神,燕临换了个方向钳制他。
“布库尔沁,你老了,也该死了。”
沈芷衣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他的心口,鲜血顺着匕首涌出,布库尔沁慢慢失去了生机,他至死都没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按军师的方法他们可以控制大燕的,现在他却先死在了一个女人手下,他死不瞑目。
燕临看着杀了人眼神还十分坚毅的沈芷衣,让他不禁想起了同样冷酷的姜雪宁。
她们都承受太多了。
“芷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跟我回京都吗?”
“燕临,我不回去了,就留在这儿。”沈芷衣没有多想就直接回道,而且她从他的眼神看到了同情和可怜,她不需要这些。
燕临猜到了,她不愿回去,就像姜雪宁不愿再跟他离开一样。
“但是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沈芷衣将自己摸索的王庭内部的一些情况一一告诉了燕临,“布库尔沁有挺多儿子,但大多不成气候,这些手下有些兵力,趁布库尔力被拖住,将这些人全部拔除。”
“我要王庭里的人就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为我所用。”沈芷衣狠狠地说道。
她是三皇子妃,在大月三皇子布库尔力势力最大,所以趁他不在,先借他的势收了他的国。
而布库尔沁确实有许多儿子,那是因为大月民风开放且私生活混乱,尤其是女人,他们视女人如玩物如草芥,这也是布库尔力为什么走之前要把自己的私兵调给沈芷衣的原因之一。
他怕他一走,他的父兄动了沈芷衣的歪心思,她是他的禁忌,也是他的软肋,偏偏又不敢带她去大燕,他怕她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在自己身边养了这么久的小狐狸竟然有一天把他的窝都端了。
燕临结合沈芷衣提供的情报,将她名单中的人依次除去,而那些手下的人也如她所说要么死,要么为她所用。
沈芷衣自己也没闲着,在大月待了这么久她太清楚这里对女性的剥削和压迫。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女人也是人,也需要人权,而且永远不要低估女性的力量,她们某方面的意志比男性还强。
所以她在这期间不停地去说服女人们站起来抗争,将原先肆意鞭打她们,蹂躏她们的男人踩在脚底下。
一开始她们觉得她疯了,伴随着燕临的铁腕手段,又亲眼目睹那些曾经施暴的人一个个倒在她们面前,她们内心的渴望被唤醒了。
这种抗争的力量一旦被唤醒,那就是可撼动天地的力量。
所以短短几个月,这大月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里俨然已经成了女子当家做主的国度。
沈芷衣更是众望所归,成了这王庭的主人。
大月所有的女子都有了一种当家作主的快感,在这样的大环境地驱使下,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月男子一个比一个不敢吭声,后来直接就默认沈芷衣成了他们的新王。
燕临看她的眼神也终于变了,不再是同情、可怜,而是由衷的敬佩。
既然她不愿走,要以这种方式留下,燕临也不强求。
沈芷衣是从小养在宫里的公主,沈琅、薛氏还有沈玠对她都是十分地宠爱,只要她愿意听他们也不会背着她议政,所有要玩转这小小大月她很有信心。
从前是没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现在可以了,她自然是大刀阔斧地干。
另外,燕临带来的议和书仍然有效,沈芷衣也很认同姜雪宁的想法,她将那大月的玺印工工整整地印在了大燕红印的边上,然后收下一份,也给了燕临一份。
有这样的结果燕临自然高兴,没有坏了宁宁的好事,而且大家都是自己人,这样两国贸易也好,文化交流也罢都会容易许多。
如果天下太平了,也许他也能和宁宁重新开始。
“燕临,谢谢你!”
说这话的沈芷衣正一身劲装坐在位置上,没有半点当公主时的娇气,倒是多了许多上位者的凌厉。
“不,芷衣,是我该谢谢你,在大月这么久你肯定吃了不少苦,有今天的结果全部是你自己的努力。”
“燕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我再求你一件事,如果回到大燕和布库尔力发生冲突,不要杀他,留他一命。还有那个五公主,也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你喜欢......”
“芷衣,你知道我心悦谁。”
“可是宁宁终究是太后,你们还哪有可能?”
“你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又怎么不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也是。但是燕临,我计划成事很久了。”甚至甘愿被布库尔力囚禁,一点一点引诱他,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心,到最后的离不开。
“我十八岁就爱她,比你的计划更久更久。”
“好,我说不过你,那就祝你万事顺意。此一别山高水远,我们不一定什么时候能见了,互相珍重吧!”
“又不是生离死别,要见面还是简单的。但是现在布库尔力被谢危使的计策留在了京城,也许他不多时就会识破那个迎亲的人是别人假扮的。”
“届时他就知道了我们使了调虎离山之计,势必会想方设法回来,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国成了这样,我怕他会回来报复你。”
“他不会。”沈芷衣笃定,即使会也无妨,当初他命匠人打造的项圈和铁链正巧可以用回到他自己身上。
“现在的大月还不稳定,虽然那些女子都听你的,但难免有些会反抗,所以我留些人给你,等你不用了让他们回来就行。”燕临体贴地说道。
“如此便多谢了。帮我向宁宁带好。”
姜雪宁还在宫里伴读时,她们曾经醉酒后聊过这些,沈芷衣感慨自己是个女人,只能在这后宫当花瓶一般的废人。
而姜雪宁则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这样她想当花瓶便当花瓶,不想当花瓶也能借势而立。
如今她们二人倒是都得偿所愿了。
那一年是姜雪宁的生辰,她和姜雪惠是同一日出生的,可她觉得自己亲生母亲孟氏心里只有她大女儿姜雪惠,而这宫里就更无人知晓她的生辰了。
心中郁闷便寻酒想大醉一场,彼时她只是一个侍郎家的二小姐,在宫里想喝酒那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所以就去找了沈芷衣。
她没说是自己的生辰,只说自己想家了。
沈芷衣只是表面看起来跋扈,但其实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她知道这些小姐是为了给她伴读才会留在宫里,看她确实心情不佳的样子,一时觉得有些自责,便将自己宫里的佳酿都搬了出来和姜雪宁大喝了一场。
喝着喝着,说的也就多了。
“宁宁,那个姨娘真是可恶至极,你恨不恨她?”
姜雪宁摇摇头,她不恨。
婉娘虽然做了错事,但她的本心也是爱自己的孩子,她甚至觉得婉娘设计父亲怀上了姜雪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想要的东西就去得到,哪怕不择手段。
这件事怎么着都是她父亲姜伯游错的更多些,没把持住自己让婉娘怀了孕,结果又软弱无能让婉娘在大雪天离开姜府。
如果婉娘有错,那她带着她吃过的苦也足够弥补她的错了。
而且,婉娘虽然只是扬州瘦马,也知道她不是自己女儿,但在乡野间给了她绝对的自由,也教授了她许多本领,她没有苛待她,没有把对姜伯游的气撒她身上,这已经做的很好了。
只是遗憾的是,说来她算有两个娘,但两个娘都只爱那一个女儿。
“芷衣,你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有,是不会懂的。”
姜雪宁一杯一杯灌着自己,沈芷衣夺过酒杯,也给自己灌了起来。
“是啊,宁宁,我没有你的经历,我是不懂你的难受。但,我虽然是这大乾最尊贵的公主,可我从未有一刻享受过你口中的自由。”
“如果有机会我能离开这宫墙了,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趁着醉意她也大胆了起来。
“说什么傻话,我如果有机会留在这繁华地,我绝不离开。”姜雪宁也一样大胆。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最后酩酊大醉,就这么依偎睡去。
宫女发现了大醉的二人,禀报了薛氏,沈芷衣被好好地扶到床上躺着,还熬了醒酒汤醒酒。
而姜雪宁则以蛊惑公主饮酒失德又被责罚了,喝醉的她直接被一盆凉水泼醒,然后被逼着跪了四个时辰,其间她酸软倒地,还被那些下人拧胳膊强制她精神。
所以啊,宫墙又如何,跟权力相比自由算个屁。
只有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的人才会追寻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还好现在她们都实现了自己口中的妄言。
“燕临,我写封信,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捎给宁宁吧!”
沈芷衣提笔写下:且行且看且从容,且停且忘且随风,宁宁若厌了那宫墙的繁华,草原的自由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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