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良久,褚酌夕顶不住他那双眼睛里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期望,生怕被他看出自己是心虚,于是率先垂下眼,步调从容地站起身。
杜象初以为她是去取东西的,于是迫不及待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快地踏在地板上。
直到褚酌夕猛地推开面前不远的一盏屏风,露出身后一面巨大的板墙,墙上一人半高的位置约莫嵌着几十余个五公分左右的方形孔洞,不过现下还是闭合的状态。
杜象初见状,眼中的精光顿时熄了,随即不解地歪了歪头。
“杜先生说完了,那么现在怎么也该轮到我了。”
褚酌夕道,难得面对这些家伙还能露出几分笑脸来。
“想必几位过来的时候,看我这休息室空空如也觉得无趣,也就没有仔细检查过。”
她手下蓦地一动,十分突然,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东西,身后板墙上的孔洞忽然便张开了,随着“咔哒”几声儿,几十支枪口蓦地从洞里伸出来,直直冲着休息室内的众人。
黑市的手笔,怎么都是不赖的。
“这屋里的东西少的可怜,几位就没觉得奇怪?”
陈思守闻言,从酒盏中抬起眼,扫了一圈儿周遭的布置。
桌椅板凳都十分矮小,显然是为了让踏入这里的猎物找不到合适的掩体,故意这么做的。
见他反应过来,身后坐在沙发上的几位瞬间也有些不淡定了,纷纷站起身。
“这女人疯了吧?”
罗尔金“啪”的一下搁了杯子。
范戈尔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几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一个劲儿的瞧,露出的部分太少,但光看枪口的部分,却也不像是假货。
杜象初同样扫过头顶上的枪,缓缓摩挲了两下下巴,“真枪?”他问。
褚酌夕心里骂了两句,勉强挤出一丝笑,“如假包换。”
像是音响那样的招数,或许能够骗得过托兰,可面前这些个可都是老狐狸,特别是范戈尔,特种兵出身,想要骗过他,自然只能弄些真家伙过来。
她随即又跺了跺脚下,鞋跟踏着地板发出“咚咚”两声儿,“不光有枪,还有炸弹呢。”
“多亏半个月前那场爆炸,倒是提醒了我,于是赶紧找人在我这地板下安了几颗,多的都放到酒馆周遭了。”
“本也是用来自保的,几位今天齐聚一堂,倒也划算。”
他话音刚落,罗尔金便骂开了,范戈尔见状也是挠头。
手底下就四个人也敢跟花园叫嚣,这女人的脑回路不能用寻常人的概念来算,敌友不分也是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他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也是有些分不清这炸弹究竟是真是假了。
唯有陈思守坐在窗边,看褚酌夕支在身后的那只手不断地往衣服上蹭着汗,不免一乐,又立马敛下嘴角,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杜象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漫不经心地抄着兜,像是在认真斟酌她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褚酌夕被他盯的莫名发怵,在他的注视下,整个人像是被密实的裹在了水里,呼吸困难,背后的冷汗同时噌噌地往外冒。
别人都好办,只有他,褚酌夕想破脑袋也猜不透他下一步究竟会做什么,唯有僵持。
就在她唏嘘之际,杜象初却忽然有了动作,几步上前,嘴角噙着疯狂的笑,直接将她逼停在书桌前,手掌拍在她身后的书案上,“啪”得一声儿,震的褚酌夕心头猛地一沉,看他眼底盛满兴奋。
“是真是假,试一试就知道了。”
褚酌夕心底“咯噔”一声儿,额角的汗不合时宜地往下滑。
她承认,她确实玩儿不过杜父,这是个疯子……
见她面上淡然有所松动,逐渐出现裂痕,杜象初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儿的东西般,眼中笑意越发明显。
“阿福,试一试。”他劝诱道,“倘若是真,我也认了。”
身后几人听他这么说,纷纷扭头看了眼门口。
真是活见鬼,早听说花园那位是个实打实的疯子,可也没说这么疯啊!想死可别拉上他们!可还没活够呢!
褚酌夕看着他咬死了牙关,直到嘴里弥漫出丝丝血腥味儿,这才勉强扯出一抹笑,“你确定?”
“当然。”杜象初肯定道,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早就将她的窘迫看在了眼里。
“来吧,阿福,试一试。”
褚酌夕盯着他的眼睛,心下早已将他祖宗十八代全骂了一遍。
炸弹她确实没有,可身后的枪却是实打实的,只是杜象初现在站的位置不好,不在机枪的扫射范围之内。
可若是趁着众人惊慌之际对他出手,她一个人能治得住他吗?可别跟陈思守似的,一手就将她给撂了,她可没真想同归于尽。
“阿福,来吧?”他又道。
褚酌夕暗自咽了口唾沫。
催催催,这么想死自己吞枪算了…
褚酌夕强装镇定,“杜先生,你可别后悔。”
她摸着手下的机关,总觉得心脏已经超负荷了,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一分体面,尽管很勉强,可面子不能输。
“砰——”
巨大的爆破声席卷着热浪,来的十分突然,纵是褚酌夕也是惊的扶住书桌,才勉强稳住身形。
爆炸的地点太近,以至于整栋酒馆都好似因此轻微地晃了晃,大片的浓烟随之从窗外升起。
?
不是…怎么真炸啊…
“我去!真他妈有炸弹啊!”
罗尔金好不容易站稳,踩着被震碎一地的玻璃片儿往窗口看了一眼。
酒馆底下浓烟滚滚,具体是哪个位置炸了,一时间还真看不出来。
众人被他的感慨惊的回过神儿,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身上。
褚酌夕赶忙摆出一副“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的表情。
管它是怎么回事儿,总之借此机会先与杜象初拉开好一段距离,紧接着趁机威胁道。
“下一次,炸的可就是脚下了。”
杜象初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变的玩味,紧接着是兴奋,缓缓盯住褚酌夕,嘴角的笑意非但不浅,反倒迅速逼近几步,眼底是极具偏执的笑。
“阿福,再来一次。”他道。
褚酌夕心里叽里咕噜一顿骂,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随之后退几步。
即便如此,他还是料定脚下没有炸弹…真是疯了…
范戈尔不明白这是什么走向,花园那位疯也就算了,可等他再次看向褚酌夕时,总感觉那女人的眼睛里像是迅速划过了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即便没有炸弹,可架在他们头顶上的那几十把枪可是货真价实的。
局面再次僵持,范戈尔不得不上来打圆场。
“那什么,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没必要,是吧?没必要的…”
“你看你俩今天要真是弄的你死我活,最后还不是鹫鸟渔翁得利?不划算的,嗷?不划算…”
见两人依旧无动于衷,范戈尔只能冲窗边的陈思守挤眉弄眼,企图让他也上来劝一劝。
不想后者却只是笑,扭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嘿?这一个两个的,他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都挺疯,都不把命当命呗?
也不知道就这么僵持了多久,范戈尔始终拦在两人当中和稀泥,终于等到杜象初松口,往后稍稍退上半步。
“也是,怎么说,都不能让秃鹫占了便宜。”
他扬起嘴角,紧紧盯着褚酌夕,好似要将她看出个洞来。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阿福,好好休息几天,等我解决了秃鹫,下一个,就是你了。”
花园的人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她跟吕泊西两个人,便连楼下喧闹的大堂也在片刻之后静了下来。
褚酌夕扶着身后的书桌,绷紧的神经一松下来,顿时两腿发软,好在一双手及时托住了她。
“楼下那爆炸是你弄的?”
贺从云怀里散发着淡淡的石油味儿,把她抱坐到沙发上,随即将她湿润的发丝拨到脑后。
“嗯。”
“还挺及时。”
她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笑了笑,贺从云蹲在沙发旁,真在上上下下地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褚酌夕仰躺着盯紧天花板,笑完了便敛下嘴角,一想起杜父刚才的那股疯劲儿,她还真是有些后怕。
“对了,快给知遇打个电话,把她俩给叫回来,花园那边不用盯了,不安全。”
她又扫了眼地上的吕泊西,血流的不多,大都是殴打伤,估摸着就是轮番进攻脱力了。
“还有他。”褚酌夕瘫回到沙发上,“先送医院吧,希望脑袋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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