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被一辆突如其来的银色小车堵在了大桥的出入口,身后娄旭等人趁此机会迅速将其包围,连同那辆被莫名逼退出去的装甲车,立马被一支小队团团围拢。
周遭的装甲车从四面八方而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无处可退。
陈革透过后视镜将这一点儿看的清清楚楚,他紧张得手心出汗,握着方向盘只觉一片湿滑,说话的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突破口。
“大当家…现在该怎么办?”
杜象初没做声,跟没听见似的,好一会儿才缓缓笑了起来,紧紧盯着面前的银色小车。
“路不就在这儿吗?撞开她。”
“什么?”
像是为了证明陈革没听错,杜象初又极为耐心地重复了一遍,笑起时露出两颗尖利的犬牙,难掩兴奋。
“撞开她,撞开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陈革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看向褚酌夕的表情随即冷硬下来,重新打着火。
刹那间,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声蓦然从黑色越野上传出来,众人不知道对方又有什么意图,一时间都不敢凑的太近。
褚酌夕坐在车里,面对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就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念头,于是同样将脚踩在油门上,紧接着迅速换挡,准备迎接一波猛烈的冲击。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想必这玩意儿也是一样的,总不能比杜父还来的疯。
“不好!他要硬闯!”
直到黑色越野的后轮在积雪中剧烈打滑了两圈以后,娄旭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枪伸出窗口,企图打爆他的后轮。
可另一枚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子弹却比他更快一步,迅速破空,第一枪击中对方的右前轮,紧接着是第二枪,节奏十分紧凑,将那辆黑色越野的右后轮同时放了气。
车上陈革正打算踩死了油门冲出去,最好是直接将对面的小车撞进赫河,由此开出一条道儿来。
却不想突然两声沉闷的爆破声,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整辆车突然往右一阵倾斜,紧接着便猛地陷了下去。
“怎么回事?”
杜象初被这一下颠的重心不稳,下意识地抓住车门,爆胎引起的白烟从窗口飘进来,呛得他微微眯起眼,视线随即阴郁地扫向右侧诸多交叠在一起的房顶。
晦气。
娄旭见状同时松了一口气,跳下车,脸上一副骄傲的姿态低声喃喃,“臭小子。”
他随即一把拉开那辆黑色越野的车门,目光触及的一瞬间,杜象初连忙收起眼底的阴郁,嘴角抽搐着扯起一抹笑。
然而,随着“咔哒”一声儿响,那抹笑便转移到了娄旭脸上。
“再跑啊?再跑老子折了你的腿!”
杜象初闻言瘪起嘴,两脚冲外歪在副驾上,手腕上新款的银色手铐随着他的动作撞的“叮当”响。
他紧接着忽然一笑。
“扶我一把。”
又伸出手。
娄旭眼角抽搐了一瞬,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子将人提下车,“一把年纪了,少恶心我。”
杜象初有些不高兴,阿旭总这样,打小脾气就又臭又硬,动不动还爱上手,好不容易见一回还给他整副银手镯,难过死了。
他原是打算就这么撑着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直到上车的,可中途看着那辆装甲车上同样戴着手铐,一道儿被押下来的陈思守跟路喆就忍不住笑。
紧接着就挨了娄旭一巴掌。
“嘶…”他憋屈地捂住头。
“怎么回事儿?车上的人呢?”
他话音刚落,郑秋来就带人从一旁的小巷里抬了几个人出来,全都晕死了过去。
“说话!都做什么了你们!”郑秋来推了面前的陈思守一把。
按理说,纵使郑秋来的手劲儿大,可像他那种常年打拳的人没道理被这么轻轻一推就止不住地往前栽去,直到被杜象初两手一托给拦下来。
那双异色的眼瞳只在直起腰的一瞬间与面前人对视了一眼,紧接着就又被周围人迅速分开。
“还能是什么?”陈思守笑道,站定的同时温和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完全看不出是戴了副银手镯的通缉犯,神态自若。
“你们市局的人不是早就感受过了吗?
娄旭先是愣了一瞬,面色随即阴沉下去。
杜象初完全没意识到身边的人已经黑了脸,依旧嬉皮笑脸的,“你还随身带这个呢?”
陈思守十分自谦,“从你房间顺的。”
“那怎么不多拿点儿?嘶…”
娄旭瞪了他一眼,“还聊上了你!走!上车!”
装甲车停在大桥上,娄旭一直注视着,直到几人准备将人押上车,这才扭头看向褚酌夕。
“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褚酌夕摇头,视线始终越过娄旭的肩头,紧紧跟随杜象初的背影,“那个…我想问他俩件事儿…”
她话音突然中断,戛然而止,紧接着毫无征兆地越过他的身位,飞奔着往大桥上跑去。
她看见那两人即将被押上车的一瞬间,眼睁睁的,陈思守陡然撞开身边两个负责押送的人员,毫无征兆,紧接着迅速将杜象初用力推向大桥边沿。
后者一个重心不稳,腰下贴着护栏蓦的一软,径直就往桥下栽了出去。
事态发生的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儿,花园居然还能发生内讧,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此时的娄旭背对着大桥,更是没有看见这一出,只是瞧见面前褚酌夕瞳孔骤缩,面色随之变得惨白无比,紧接着就越过他径直往他身后跑去。
索幸桥上几人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愣了一瞬,紧接着迅速回神,将作乱的陈思守给按倒在地。
其中一人眼疾手快,在杜象初下落的一瞬间拉住了他一只手,可也只是勉强抓住了手腕,随时可能脱落。
现下杜象初整个人都悬挂在大桥外,随着夹雪的冷风摇摇欲坠。
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却只是平静地叹了口气,视线随着松脱的手铐掉下去砸开薄薄一层冰面,随即迅速被水流冲走。
这他妈会死吧…泡囊了也不好看啊…
杜象初有些犯愁,皱着眉头纠结再三,再抬头时,却陡然对上一张忧心的小脸儿。
他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不由乐了开来,“倒是没想到,你比阿旭跑的还快。”
褚酌夕压根儿没心思跟他闲扯,急忙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你要救我?”杜象初有些诧异,面上犹疑毫不掩饰。
“你可不像是那种,会说出“无论如何,都会有法律制裁你”这种话的人,怎么还要救我呢?”
他又抬头,面露思忖,“该不是想等抓住我以后,趁我放松警惕,然后假装手滑没抓稳,直接把我扔到河里去,公报私仇吧?”
褚酌夕克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往周边扫了一圈儿。
桥面的位置太窄,顶多只能挤下两三个人,杜象初的位置又太低,再往旁边压根儿就够不着他的胳膊。
“少废话!把手给我!快点儿!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哦?”杜象初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可除此之外的其它地方却都无动于衷,既不伸手也不呼救,只是饶有兴致地一笑,像是全然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好,问吧,现在问。”
褚酌夕一愣,盯他半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手铐呢?”
他往下看了一眼,风轻云淡,“掉了。”
见她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杜象初又是一乐,便连语气都不由松快起来。
“问吧,还有什么要问我的,现在问。”
褚酌夕使劲儿往下探出身子,试图抓住杜象初的衣领,却始终无济于事,被匆匆赶来的娄旭从身后捞着往旁边一放。
“我来。”
褚酌夕识相地往旁边让开一个位置,视线牢牢黏在杜象初身上。
不知怎么的,知道杜象初要跑,她居然十分平静。
或许是因为赫河水流湍急,河水又异常冰冷,即便他是想要跳河逃生,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大,所以褚酌夕并未刻意阻止,只是冷冷睨着挂在桥边的杜象初。
“李知遇呢?就是之前那两个在赫河对面监视花园大门的女人,是不是被你给带走了?”
杜象初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晃,避开娄旭企图捞他的手,被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却还是认真思索了一番。
“没有吧?我似乎…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你从哪儿得来的小道消息?”
褚酌夕不说话。
“你不信我?”他顿时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漂亮的女人,我一般不会忘记,就像漂亮的东西一样。”
褚酌夕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这套理论,却无暇细想,耳边始终回荡着娄大队长冲着桥下的杜象初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他妈把手给我!给我!杜象初!想死别他妈死这儿!快点儿!”
杜象初无奈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说实话,他不太喜欢让身边的人担心,娄旭,或是小南,所以他打算实话实说。
“阿旭,我没有想死,我这是在逃跑。”
娄旭压根儿听不进他说的,只觉一股无名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紧接着迅速汇聚在眼周。
估摸着是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脑袋充血了,反正娄旭就是这么以为的。
“我让你把手给我!听见了没有!杜象初!你别让我逮着你!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杜象初闻言笑了笑,这回倒是伸手了,只不过不是往娄旭手里伸,而是企图扒开另一人始终紧紧扣住他手腕的右手。
他这动作一出,身边除了娄旭越骂越难听的脏话,还混入了一口流利的南洲话,拼命阻止他的动作,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下落的前一刻,他最后略显无奈地看了眼褚酌夕。
“人不是我抓的,真的,阿福,无论你信不信。”
随即勾了勾嘴角。
褚酌夕面无表情,只是略微蹙起眉。
紧接着只听“噗通”一声儿,下落的躯体猛地砸开薄薄的冰面,立马就被冰冷的河水给吞没了去,随后翻滚在白色的浪花中就这么没了踪影。
“杜象初!”
娄旭撕心裂肺的呐喊从桥的这头一直延续到那一头,他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连带着聚集在桥上的武装人员也全都扒到了护栏旁,盯着底下翻滚的河水,企图找到一丝像是人体的踪迹。
褚酌夕见状叹了口气,平静地碾了把脚下的积雪,扫见旁边的陈思守,随即蹲下身来。
“这么做,他能活吗?”
后者面色平静,对于杜象初的落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靠在身后的护栏上,伸手扶了扶方才因为强制限制行动能力从而挤歪的眼镜。
“不知道,看造化吧。”
他笑了笑。
褚酌夕沉默不言,低下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来,起身揣起兜。
“你就不是看造化的人。”
她扭头回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李知遇当真不是被你们带走的?”
陈思守愣了一瞬,“他说不是,想必就不是吧。”
紧接着低下头,用两只拷在一起的手从地上笨拙地团了只雪球,随即砸到褚酌夕的小腿上。
“他不爱撒谎…比你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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