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再次从疼痛中清醒的她还躺在病床上,孩子还是没有出生,而得到允许进入产房的沈隽则紧握着她的手,脸色凝重。
“静容,因为拖的时间太长,孩子的生命迹象已经开始逐渐变弱,可能……可能……”
‘可能要放弃孩子’这样的话,沈隽实在说不出口。
“咳咳,救她……我求你……了!沈大哥……”
由于生孩子需要花大量的气力,这时候的萧静容已是出气多吸气少。她伴随着咳嗽,断断续续地说话,盛满水雾的眼睛一眨,温热的泪珠便从她的眼角滚落。
“那你就要咬紧牙关,多用力不能够松懈,不然这个孩子咱们就得放弃,静容。因为医生说,现在要选剖腹产已然不及了。而且那样需要注射药物,孩子到时不定会出什么事。”
沈隽一鼓作气狠下心把医生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她。因为他知道,此时唯有刺激她,才可能令精疲力尽的她重新燃起斗志,凝聚力气。
只因,她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这个孩子上。
只因,她把孩子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
果然,萧静容听完这些话,瞳眸缩成了一团,手立即用力,把沈隽的手背抓得红了一片。
也许是母爱天性,让她多了份勇敢与坚强,哪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会,加油……啊!”子—宫突如其来一阵猛烈收缩,尖锐的痛传至全身每个细胞骨骸,令萧静容咬牙切齿地尖叫出声。
“非常好!继续用力……”
正在接生的医生道了一句这样的话,沈隽心中一松,不过看到萧静容几乎拼了命一样惨白着脸咬着下唇,非常心疼。
他不知道她心中到底有多勇敢,才能忍住这份独自产子的痛。
“啊!”萧静容只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下去了,那种疼痛,让她这辈子都不敢再经历一次。
按着医生的吩咐,萧静容强忍住痛楚继续深呼吸然后用力。张开眼睛,坐在床边守着她的男人的五官不知何时已被另一张冷峻无情的面容替代,她拧着五官,一句‘卓禹修,我恨你!’就这样从牙缝隙里出来。
随即,有医生说了句,“孩子快出来了。继续保持……”这时产房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医生开始把沈隽请到产房外面等候,随后关上产房的门。
约莫二十几分钟后,孩子终于出世,如他们所盼望那样是个女孩。
由于是早产儿,孩子需要放进保温箱,沈隽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的瞧一眼。那么小的一团,偶尔才动一下,看得他心脏一抽一抽的。
忽而,有医生护士从他旁边经过,沈隽本不打算理会,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大,而且内容……
“不好了,303的产妇大出血……”
“糟糕,休克了……”
“医生,由于产妇血型罕见,医院库存不够……”
……。
303?那不是萧静容的产房?大出血?休克?
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隽听得心惊胆颤,拔腿跑回了产房。看见多名护士进进出出,他随手拽住了一个问:“里面的产妇出什么事了?”
“303产房的产妇突然大出血,血型稀少,库存不够。加上体质虚弱,如今又有哮喘病发的迹象……”护士说了一大堆,沈隽因而清楚地知道,萧静容的情况很危急,随时要搭上一条小命。
“我的血型和她一样,带我去抽血……”
“快点!”见护士还愣着,沈隽终于无法容忍的大吼出声……
惊险延至凌晨,经过多名医生全力抢救,终于将萧静容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可她脱离生命危险的同时却也陷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昏迷之中……
******
汉斯医院,急救室门口走道。因着是深夜,尽管开着灯,空气的冰寒却驱散不开。
牧情被送到医院抢救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急救室的门却还是没有动静。
衣物染了不少血迹的牧琳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此时坐在塑料椅子上还没有回过魂,整个身体无法抑制的簌簌发抖。
接到电话从城市广场开车赶到医院的卓禹修,来到急救室的门口,带着一身寒气,揪起牧琳的手臂问,“牧情怎么样了?”
亲眼目睹姐姐被车撞得血肉模糊的画面,加上在救护车上牧情对她说的那些话……牧琳心中的恐惧无法驱散,此时被卓禹修一揪,一下子吓得飙出了眼泪,哽咽着话不成句。
卓禹修见此只能松开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背靠冰凉墙壁站在走道上,抬头盯着门口上方的显示灯,满脸焦虑。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咔哒’一声,抢救室厚重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接着身着绿大褂的主治医生走了出来。
“请问谁是病人的家人?”
医生的出现令牧琳如梦初醒,从椅子起身跑上前去,“我是病人的妹妹。”
卓禹修同在医生面前,张开口却不知道如何自称,因此沉默着一言不发。
医生两眼一眨取下口罩,露出了遗憾的神情语气婉转地说道,“很抱歉,我们尽了最大的力量抢救,但由于病人伤得太重,抢救无效。请你们跟我进来见病人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怎么可能?
卓禹修心脏顿时像是被人用五指紧紧揪着,有种说不出的痛。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跟医生进入急救室,只见到牧情身上的抢救设备已全部被取下,只剩下氧气罩罩着她的嘴巴和鼻子,为她延续最后的生命。
“禹修……”她用尽余力似的抬手摘掉氧气罩,艰难开口。但那弱微的声音却像是千斤重的巨石压在卓禹修的心口,他神情凝重地走上前去,蹲在病床边心疼地用手去抚着她苍白凹瘦的脸蛋。
“牧情,你认得我?你……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卓禹修只能将自己的耳朵凑近她的嘴边,却听到她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我,我在你到英国……接我的时候,就好了。禹修,我好累!明明有爱的人,却还要,装作很爱你……我对不起你,不能将,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对不起萧大哥……”
像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卓禹修蓦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但下刻,宣判死亡的声音就“嘀——”的响了起来。
那代表着生命的曲线瞬间就变成了一条生命终止的直线,像是利刃穿透卓禹修的心脏。他双手颤抖地去抚她的脸蛋,但她已一动不动,两眼紧闭,神情也因道出最后心里话而显得无比平静。
“牧情,你说什么?牧情?牧情!你快醒过来说清楚——牧情!你醒醒!”
卓禹修接受不了她丢下一段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走了,这些话仿佛一下子摧毁了他一直以来心中所坚持的信念,于是激动地摇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最后从家里赶过来医院的全海桦,强硬地将他拉开。
被全海桦大力牵制着的卓禹修情绪激动,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了冷静。
他看着牧情平静的五官被医生盖上白色的布,又被医生推着经过自己的跟前,最后出了急救室,向太平间去。
牧情留下的那段话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卓禹修的脸上,令他整个脑袋空白一片又嗡嗡作响,怎么也无法释怀。
心中烦乱得一塌糊涂,卓禹修离开急救室,向医院外面走了出去。
毫无预兆的,外头下起了瓢泼大雨,令这大冬天的深夜更添冷意。
卓禹修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似的,走进了大雨中,很快,冷入骨髓一样的雨水就将他的衣服全数打湿,原本往后梳去的发丝渐渐狼狈服帖垂在前额。
牧情另有所爱?那两年只是装作很爱他?她对不起萧静毅?
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那么他之前对萧静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到底算什么?他差一点就害死了她啊!
想到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原来是误会一场,萧静毅没错,萧静容没错,错的人是自己,卓禹修心中的所有信念在刹那间轰然倒塌。两脚一软,他直接跪在了冰冷湿漉漉的公路旁。
他过去到底是有多过分,萧静容才会放弃他,绝望地离去?
为什么真相来的这么迟?
为什么牧情要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
她给他的两次告别,比将他凌迟还要残酷。
原来他才是自欺欺人的那个。
萧静容曾说过,他总会有一天会后悔的,现在,他这又是不是后悔了?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
牧情不爱他?
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为什么听着似曾相识?像不像曾经他对萧静容说过的话?
这算不算是他的报应?
一阵阵袭地掩天的冷风与骤雨,冷得叫人直打哆嗦,也寒得叫人颤抖。但卓禹修却跪在公路旁讥诮地扬起薄削的唇角,不顾打在脸上的雨水,不顾自身的狼狈,更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医院走廊中观看着他眼神复杂的冷酷男人。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卓禹修的惺惺相惜的对手——厉霂。他的身边站着南家榆。
因着爷爷身体突然不舒服被送入院,他们夫妻接到家中管家的通知,冒雨从度假区赶到医院。此时,爷爷的病情已经稳定,他们出来,准备回家,但因着雨势太大,没能立即离开。
又刚好撞见卓禹修从医院走出来……于是,厉霂便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儿看起了好戏。
卓禹修此时经历的这副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厉霂不由松开手,面容凝重。
站在旁边的南家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手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轻柔地说,“木头,我冷。”
自从生完孩子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十分怕冷。因此,尽管此时她身着大毛衣,也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听到老婆喊冷,厉霂回过神,毫不犹豫地解开自己身上的大外套,然后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完了还把她拥紧。
宽厚的大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余温,十分暖和,南家榆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十分沉重的看向那个淋了约莫半个小时雨的男人。
片刻后,南家榆回头望着厉霂说:“这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现在回家吧。”
“听你的。”厉霂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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