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书中代指某些阻挡人前进的障碍,
但在这个世界却被具象了出来。
这个词的出现,伴随的,便是那个种族,翻开的一页页血淋淋的历史,
业障只会出现在夜叉身上。
业障为何会出现,究其源头,便依旧是那层深深笼罩在这个时代上的阴影——污秽,
当魔神意识消散时,力量与怨恨得不到解放,便化为了污秽,盘踞在此地久久不散。
这本是该让人避之不及的东西,
但天地是平衡的,相生相克下,
夜叉一族便诞生了,他们能行走在污秽上,并能将本虚无缥缈的污秽,具象为业障,甚至能与之战斗进行清除消抹等事——
代价便是在此过程中会被怨恨不断浸入脑海,通常伴随着极大的痛苦,
若一次性感染过多污秽,被怨恨反噬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常人,这叫污秽,
对于夜叉,这叫业障。
但这是魔神战争,
没人会在乎他们是否会感染业障,是否会因为净化污秽反噬而死,
除了夜叉们自己。
这是个得天独厚,却又无比悲哀的种族。
...
浮舍感觉自己在慢慢死去,
他手脚冰凉,怔怔地注视着眼前一幕,
无数浓厚的雾伴随着散发的黑气漂浮在空中,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晦暗的天空似乎在向他伸出无形的利爪,试图将他与他们融为一体,
在那黑气中,浮舍似乎看见了很多,
那是与他有着同种血脉同种样貌的夜叉们,
那是不久前与他同为一族的兄弟姐妹,
那也是每时每刻都在这片土地上死去的生命。
“那片污秽,你们,去给本王清理干净,”
“大王,可吾等昨日...”
“废什么话,莫非你还想承受比那痛苦十倍的烈火?”
“吾等...是...”
...
这种情况,多到浮舍已经记不清了,
他唯一能记清的,便是那魔神手中比业障侵蚀还要痛苦更甚的火焰,
说来也是可笑,
作为尝尽所有苦痛的夜叉,最为痛苦的回忆,居然不是来自于怨念化成的业障,
或许,夜叉的一生本就是场业障吧。
唯一不同的便是,污秽化成的业障有夜叉来对付,可他们的业障又有谁来对付呢?
...
“不行,我得...”
浮舍并不是族中年龄最大的,但他却是族中实力最为强悍的。
他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开始有个计划了...
夜叉天生便是消灭业障的好手,
浮舍也是如此,但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想抹除的业障,是夜叉一族的业障,是比那平常的业障还要痛苦几分的业障,
他想反,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了。
或许是预料到夜叉们的心思,那个魔神很是谨慎,
实力强不可怕,可怕的是还不露出一丝破绽,
仙魔之躯的浮舍从未找到过机会...
但这次,机会来了。
...
近百年来,自魔神战争进入静默期后,
肉眼可见的,土地上的污秽少了许多,
这对于夜叉们来讲是件好事,
可那魔神却不认为,一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污秽的减少,反而不利于他利用他们开疆扩土,
二来——污秽能有效帮助他牵制麾下这个战斗力强悍的种族。
浮舍心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修养多年,他们已有底气与他硬碰硬,
虽然可能会损失惨重,
但若污秽卷土重来,他们连这个机会都会失去。
强悍的实力下,有着强悍的意志,
夜叉们从出生起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与其苟且偷生充满痛苦的活下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冲一次。
夜叉这个积压多年的火药桶,终于要爆开了。
但就在起义的前一日,异变横生,
“过几日随我征战,”
那个魔神依旧是充满傲气地甩下一句话,仿佛面前的夜叉一族,仍是那支由他奴役的工具。
面对那张如恶魔般,那张在梦中他无比想要撕碎的脸,浮舍突然冷静下来了,
作为族中威望最高者,他理应想的更多、更为理智一点。
或许牺牲可以不必那么大。
...
成功了!
何离吐出一口气,满脸轻松,
与他想象的不同,这柄‘护摩之杖’出世时,
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
维系者的反噬也好,世界线驱逐也好,
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个名字果然还是取对了,”
护摩之杖‘依旧’出现了。
而更令他兴奋的,便是那个始终缠绕在心头的难题,终于有了眉目,
‘依旧’只是‘依旧’而已,
既然套着‘护摩之杖’皮的神器都能出现,
那改变那个结局,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事情有了转机,何离自然喜上眉梢,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萍儿:
“钟璃姐那边开打了吗?”
“半个时辰前开始的,留云半刻钟前便已前去了,”
“走,我们也去。”
...
魔神代表的不仅仅只有魔神自己而已,
魔神都有着自己的团体,
同样有着其能力的眷属、追随的仙魔、以及同样信仰的簇拥者...
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决定的,
...
在战争爆发的前一息,对方魔神就伴随钟璃的移动消失地无影无踪,
魔神之间的战争,不能发生在此处,
更重要的,钟璃要让其他魔神看见,单方面毁坏契约的代价。
...
“兄弟姐妹们,我们的机会来了,”
莫名的,在仙魔大战开始之前,对方阵营中就响起了一道怒吼,
还未等两方人疑惑散去,
紧接着便又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喝:
“冲啊——”
“碾碎他们!”
就在璃月一方对此冲锋严阵以待时,
他们却听见,对方阵营中伴随着呼喝声,响起的却是一声声惊怒:
“你们?叛徒!”
“果然之前就该让大王宰了你们!”
“奴隶就是奴隶!真是一群白眼狼!”
...
“那是...”
“果然如帝君所说,那就是帝君说的战友,真是天生的战士啊,听我军令,稳步推进援助战友!”
作为钟璃弟子的削月筑阳真君,眼睛一亮,丝毫没浪费这份战机,挥手下令道。
...
“夜叉兄弟,别怕,吾等奉帝君之命前来助你,”
“兄弟,你是?帝君又是...”
“吾乃削月筑阳真君,至于那些...战后吾等一同喝杯酒如何?”
“哈哈,好!我名浮舍,”
...
“这位妹妹,躲本仙机关后,”
“妹妹?姐姐?”
“本仙唤留云借风,”
“留云..姐姐?我叫应达。”
...
夜叉们背后的刀子,被赶来的仙人一一拦下,
他们惊愕下从未想过,会有人帮助自己,也从未有除开彼此的人唤他们兄弟姐妹,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们当人。
...
“噗——”
硬吃了一掌,魔神喷出一口血倒飞而出,
他只知道面前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魔神极为强大,
但他没想到,差距居然大到如此程度,
大到他连一掌都受不住,令他绝望,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还有转机,
他慌忙转头,视线越过千里,来到战场之上,
那里还有他最后的...底牌...
他看见一只长着六只手的夜叉与一个头上带着羽饰的男人肩并肩,斩杀了一位——
他的手下?
“他们岂敢!”
魔神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奴役了千年,也提防了千年,他本就从未信任过他们。
与魔神不同,钟璃脸上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
“果然...”
夜叉果然是个意志力与勇气并肩的种族。
事已至此,魔神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钟璃偏头看向他:
“你还有何遗言?”
“遗言?没有何遗言,魔神一途本就由上天注定,以我之实力,走到如今这步,已足矣傲视群雄,”
钟璃眼里罕见地含有几分愠怒:
“你可知,你能走到现在,路上全都是夜叉们血淋淋的尸体?”
“呵,与我何干,”
魔神只是冷笑一声,
那些本就是工具,魔神之下本就都是蝼蚁,
他转过头来看向,嘴角突然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可知我为何能控制他们千年,他们却始终不敢反抗我吗?”
钟璃有些不祥的预感:
“为何?”
“因为,我死后化成的污秽,才是他们最大的业障啊,”
魔神扔下一最后句话,伴随着凄厉的啸叫声,体内蓄意已久的火焰便笼罩了全身,
“你想解放他们?尽情拿去吧!”
“什么?”
钟璃已经顾不得化为火球的魔神了,魔神的自殁没有人能够阻止,
她急忙朝着战场掠去。
...
摧枯拉朽中,仙魔战争很快结束了,
“帝君在很早之前就与我们说了,说这片土地上的生物,皆是璃月的子民,”
削月筑阳就这么与浮舍坐在战场中,
他将水壶递给浮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咧嘴笑了笑:
“而在那魔神宣战之前,帝君就告知过我们,她有预感你们会是‘援军’,果然!浮舍兄弟还真不是孬种!”
仙魔反抗魔神,在这个时代根本不敢想。
“呼——多谢,”
坐在蓝天下,看着近处被照顾着的族人,听着旁边充满善意的话语,
接过水壶,浮舍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真实,
这就...赢了?
兄弟姐妹们都还好好的,一个都没落下,
昔日的仇人或是被手刃,或是被这些仙人斩杀,
而那如恶魔般的魔神,似乎在仙人兄弟口中也如同‘必死’,
近千年的枷锁,就这么被打破了?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欸——浮舍兄弟,你哭什么,你长那六只手可不是用来擦眼泪的,”
削月筑阳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糙汉子为什么掉泪,
他大声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调侃道。
“没什么,我只是...”
浮舍正要抬头解释,
可突然...他的话卡在了喉间,
“浮舍兄弟,莫非还在...你怎么了?浮舍兄弟?”
削月筑阳的调笑话也卡在喉间,他发现了浮舍的异常,
不,不止有浮舍,四周的夜叉好像都...
他拍着浮舍的后背,不停呼唤着。
...
天似乎暗了下来,那种阔别多年的气息再次卷土重来了,
不,这次更加猛烈,
“浮舍兄弟?浮舍兄弟?”
削月筑阳不停晃着他的肩膀,
“吼——削月兄弟,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浮舍嘶吼道,
“浮舍兄弟,你怎么...”
削月余下的话语在看见浮舍那双猩红的眼后,卡在喉间。
他突然站起身,瞪着猩红的双眸,朝四周吼道:
“众夜叉听令,速速离开此地。”
...
“应达妹妹,你...”
“嘶——很抱歉...留云姐姐,我得走了,”
...
刚刚还并肩作战的夜叉们,不管有没有听见浮舍的命令,
此刻如同躲避瘟疫般离开了仙众,
不对,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瘟疫。
...
“帝君,夜叉们这是...”
看见赶来的钟璃,原本束手无策的仙众立即像看到了救兵般,围上前去。
“他们正面临最大的业障,若坚持过去,便恢复如初,若被反噬...”
钟璃眼中露出几分凝重:
“则化为疯魔。”
“化为疯魔?!”
那些化为疯魔的夜叉是什么结局,不言而喻。
...
似乎是听见了钟璃的话,
走在最后的浮舍转过身来,
忍受着极大的痛苦,露出一个笑容:
“您就是帝君吧,多谢了,至于这个就不用劳烦您费心...那些化为疯魔的族人...”
话中的痛苦似乎比业障更大,
“我会处理。”
他不会让那些成为疯魔的族人危害这片土地,
没人知道他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众仙们已经帮了他们够多了,
至于那些罪孽...就由他来...
...
“我来吧,”
天空中蓦然出现一道声音,
“出来一趟总要做些事情的。”
...
来?来什么?
当然不是来替浮舍杀掉那些疯掉的夜叉,
钟璃自然也想到了那层,她下意识地便皱下眉头想要阻止何离,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要...
“嗯?那是...”
她忽然看到了何离手中提着的那支通体透红的枪,
想到这里,身体的某处甚至还隐隐刺痛,
莫非...
她忽然笑了起来:
“那就交给你吧。”
...
不远处的夜叉们下意识回头,
那是...
...
何离将枪平端在手心,
“以我之名,救度众生,拔一切业障根本...”
此咒并非乱念,其名《往生咒》。
...
待那呢喃般的声音与那红枪散出的光芒迎面而来,
夜叉们突然如同雕塑般愣住了,
原本晦暗猩红的天空突然亮了,那些张牙舞爪,邪魔般的黑雾,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节节败退,
不仅如此,在以往,长此以往下来,脑海中居住的隐藏的业障,在那道红枪下似乎也无所遁形,
夜叉们从未如此清明过,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他们依旧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半空中那道身影。
...
“那是?”
“不懂,”
“嚯,好厉害,那杆枪我看了都犯怵...”
“夜叉兄弟得救了?真有一手!”
与呆愣愣的夜叉不同,仙人这边顿时洋溢起欢乐的气氛,
就连钟璃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最美好的结局,她当然也是乐意见到的。
...
“呼——”
何离挽了个枪花,轻吐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疲惫,
完事了,
没有来晚就好,
他朝不远处向他飞来的留云萍儿两人挥了挥手,
正要迈步与她们相拥——
手却停在了空中,
时间突然静止了,
万籁俱尽的空中,莫名传来一道平静的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
“僭越之人,”
同时降下的,还有一道由红色方块构成的锁链,
...
锁链伴随着所有人的视线,
在夜叉们还未来得及高兴,
在仙众们还未来得及惊怒出声,
在迎面而来的两女笑容还残存在脸上时,
众目睽睽之下,锁链击碎了钟璃匆忙聚起的盾,
没有丝毫阻碍地穿透了何离的胸口。
...
护摩之杖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倒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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