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瞻惊喜接过金疮药,强装落落大方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羞涩,将金疮药藏进怀里,笑问:
“二妹妹怎知我受伤了?二妹妹当真观察细致入微。”
他瞅了眼半天没吭声的江邈。
江邈失笑,摇了摇头。
看他做什么?
示威吗?
无论表妹嫁给谁,他都是表妹货真价实的表哥,这血脉联系是斩不断的。
施窈摇着团扇道:“你们二三十人去追十人,只留下五个,想必刺客异常凶悍,小唐大人勇猛,却也是血肉之躯,岂有不受半点伤的。
快别磨嘴皮子了,我也是武将世家的女儿,不会笑话你,快去后面的马车上药吧,我已叫仆妇们腾了出来。”
唐瞻身上确实受了伤,不过是皮外伤,他自个儿浑不在意,见施窈关心,虽皮肉疼,心里却美得冒泡。
瞧了瞧身边的江邈似有话与施窈说,他便一把搂住江邈的肩膀,将一半的体重靠上去,虚弱道:
“既二妹妹如此说,那我不装了。表哥,烦劳你帮帮忙,我伤在后背,够不着,帮我上一下药。”
江邈无言,扶住他道:“小唐大人为保护四皇子,保护我们大家而受伤,帮你上药,江某义不容辞。”
他扶着唐瞻去后面的马车。
唐瞻一瘸一拐的。
离了施窈的视线,江邈问:“不是伤到了后背?小唐大人难道还伤了腿?”
“啊对对对,崴了脚。”唐瞻一时装得过了,忙解释道,“方才若无其事,都是装的,表哥也是男人,能理解我吧?”
江邈懒怠回答他,将他送上马车,脱了他的衣物,见他后背果然有伤,应是在哪里磕碰的,此时已有些淤青。
“后背没有伤口,是淤青,要用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推开。”
唐瞻见他要走,忙伸出手拦住:“这里这里,手背有伤,树枝剐蹭出来的伤口,需要敷药。”
江邈看了看他。
唐瞻无辜地回视。
江邈低笑了声,帮他的手上药,用素白的绫帕包扎:“好了,小唐大人脚崴了,便坐马车,我送二位回国公府,府上有常驻的郎中。”
国公府原本没有郎中常驻,但近来发生不少事,如今有了。
唐瞻又一把拦住起身的江邈,笑容灿烂:“我与表哥一见如故,正有许多京城的规矩想要请教表哥。”
总之,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勾引施二妹妹。
江邈想了想,一撩袍子坐回去,皮笑肉不笑道:“小唐大人客气,有什么想请教的,尽管问,我身为表哥,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好指教。”
“那我谢过表哥。”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
施窈见他二人久不回,便命马车继续启程赶路,既然出笼了,哪有那么快回笼的道理,谁知下回放风又要等多久。
“走慢些,小唐大人伤了脚,别颠了他。”
至晌午,三人来到一家酒楼吃饭。
施窈豪气地叫了包厢,点了菜,便使眼色命木香早些下去结账,以免又叫江邈破费。
江邈今儿出来护送她,不能让人家出力又出钱。
席间,唐瞻与江邈显然更熟稔了,二人推杯换盏,聊得好不热闹。
施窈反倒坐了冷板凳,不过她也不以为意,只让唐瞻莫要吃酒,以免影响养伤。
唐瞻感动道:“从未有人这般体贴地关照过我。”
眼瞅着他快感动得落泪了,施窈忍不住问:“令堂出身书香世家,当年也是京城出了名的贤妻良母,唐夫人怎会不关照你这个嫡长子?”
唐瞻一口气喝完一盏茶,心酸地说:“我爹说,他从小吃苦方成才,因此不准母亲‘娇养’我们兄弟,我们从三岁起便开始习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日不可懈怠。
轮到父亲休沐,他便带我们去爬山,爹娘妹妹们的行李全让我们兄弟三个扛,爬不上去的,便罚我们不准带干粮和水,扔在沙漠里,自生自灭三天……”
唐瞻细细讲起他们兄弟的成长血泪史。
三岁习武,八岁拉练,十二岁杀敌,十五岁封官,至今做到从五品的副千户。
顺便告诉施窈,他家七口人,父母,他和两个弟弟,还有两个妹妹,祖父母分别在九年前和三年前去世了。
又讲边关的人情风俗,异族蠢蠢欲动,以及如诗如画的风景。
施窈听得入迷。
是人就有窥探欲。
她也想知道,别人是怎么生活的。
唐家与施家全然是两种生活状态,边关没有繁琐的规矩束缚,女人也可拿起刀枪,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这令她格外向往。
江邈:“……”
全程插不上一句话。
这唐瞻,不止手上有功夫,嘴皮子的功夫也不差。
一顿晌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施窈意犹未尽,唐家众人的脸还没见过,但在她脑海里已有了栩栩鲜活的画面。
在外威风,在家惧内的唐将军。
外表柔弱,小个子大嗓门的唐夫人。
还有淘气的唐家弟弟,一柔一刚的唐家姊妹。
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下楼时,江邈轻轻叹了一声气。
施窈回头问:“表哥,为何叹气?”
江邈扣了扣扇子,对上她关切的眸子,轻轻笑道:“小唐大人描述的边关,令人向往。”
施窈莞尔,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到堂客们热火朝天地聊天:“你们听说没?仙客居的少东家,又收罗了一马车的美人回府,莺莺燕燕塞满一马车。谢家老爷子脱了鞋,满院子追着他抽,骂他不务正业,沉迷美色!”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谢三公子向来风流,不算什么新闻。我可是听说,今儿又出了一桩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
“成王遇刺!活捉了两个刺客!”
“咝——成王可是我们皇帝老爷最宠爱的皇子,他遇刺,恐怕京城又要风起云涌了!”
“……”
施窈略一思忖:“仙客居?听着好生熟悉。”
江邈拿扇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无奈道:“正是我们脚下站的这间酒楼。快走,这种闲话莫要多听。”
“哦哦哦,我竟给忘了!”施窈捂住脑袋,“表哥,不止仙客居听着耳熟,那什么美人的,听着也耳熟。仙客居的东家姓谢,那少东家,不会是谢既白吧?”
江邈只恨不得将那多嘴多舌的食客嘴巴堵上:“应当是他。”
出了仙客居,施窈回头望了眼这座三层高楼,纳闷地问:“木香,那日,我们回府,天上下雨,你可记得,与我们交错而过的马车上,坐了一车女子,其中一个正是谢家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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